第十四章猪刚鬣(1 / 1)

怔怔地望着眼前鹤发童颜的老者。

百年前天河帅府的辉煌、兜率宫前的听道与赐宝……无数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喉头哽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竟堕下泪来,千言万语都堵在了胸口。

老君亦是面露唏嘘,拂尘轻扫,将他托起,连连叹息:“命数多舛,缘法无常,昔日种种,如今看来,也只道是寻常了。”

而一旁的胡玄黎,早已无心他顾,此刻正陷入那顿悟之境。

猪刚鬣所述那九转大还丹之法,以九为极数,直指大道根源,其中玄机,竟暗合他所修九宫混真之法。

若非他在这无名道观中熟读诸多道经,又得九宫真传,通晓阴阳四时之变,只怕也要如九狐鬼与宫青灵初闻时那般,以为猪刚鬣在说痴人呓语。

须知金丹大道,玄奥非常,非通法性、会根源者,难以窥其门径。

如齐天大圣孙悟空那般一窍通时百窍通的天地宠儿,终究是凤毛麟角。

所幸胡玄黎生而通晓几分天地根,虽不及天生地养的灵明石猴,却也是世间第一流的修道根骨。

但见他心神沉入眉心明堂宫,依循九转法要,运起回风混合之功,导引体内真气。

丹田之中,一缕金霞应念升起,如游龙般循经脉而上,过重楼十二环,经绛宫赤帝府,最终汇聚于洞房宫玄门之前。

此时,三素云氤氲成阵,天目处隐现明光,虽未能一举推开那扇通往更深层秘境的玄门,但明堂宫内,已成功凝聚出一缕精纯无比的赤色真火。

此乃元精所化精之火。

待他缓缓睁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旋即内敛。

修炼之道,张弛有度,非是不能再炼。

胡玄黎心知只待日后气之火、神之火相继凝成,三火会于云雨洞房,那赫赫有名的三昧真火神通,便是水到渠成了。

望向猪刚鬣那如山般宽阔却略显萧索的背影,侧耳听着他与师父的交谈,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感慨。

此前朝汲太阳真精,夕炼月华精气修炼,炼得一口真炁,自觉比寻常仙家快上许多,如今方知不遇至人传妙诀,空言口困舌头干的真意!

即便是天蓬元帅,投错了猪胎,限于根骨,除开他沉醉于温柔乡的时日,也需蹉跎个十馀年方重闻大道。

难怪在这西游世界里,跟脚资质如此重要,寸步难行者彼彼皆是。

思及改变跟脚,无非两种途径:一是服用老君这般大能的仙丹或凭自身修炼脱去妖籍。

二则是被大能点化,收为坐骑或童子。

若是无有根脚又痴心妄想的,那白虎岭的白骨夫人,便是有性无命的典型,一心指望唐僧肉补全命基,最终却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思之令人警醒。

待老君与猪刚鬣叙话完毕,老君这才引着胡玄黎与宫青灵上前相见。

猪刚鬣面色古怪,抢先开口道:“俺老猪与这小兄弟,在梦里早已认识了!你这狐狸,幻术端是了得,让老猪我以为真个到了阎罗殿,喝了孟婆汤,正回忆前生哩!”

胡玄黎闻言,拢了拢银尾,故作无奈道:“这怎能怪我?谁让你先占了我的愿祠,我总得探探你的跟脚虚实,万一惹来什么棘手的对头,岂不麻烦?”

虽心下如此想,却也扪心自问并非不讲理之人,若对方真有困难,他倒也乐意伸出援手。

至于与宫青灵过节,猪刚鬣自知理亏,不过宫青灵只道是失了神印,方才跌入这药田中,算是因祸得福,便不与他计较。

老君在一旁哈哈一笑,拂尘轻扬:“不打不相识,缘法妙不可言,刚鬣,你既暂无去处,便暂且与我这劣徒做个伴吧。”

胡玄黎顺口接道:“刚好,我这道观里正缺个打杂的,你看这院中的灵井,观里的陈旧物件,都该好好修缮一遍了。”

他心中却另有一番计较:原着里说猪八戒、沙悟净是放屁添风之辈,但能与西游攀上关系的,哪个不是一方鼎鼎有名的妖王?

便是自己那两个弟弟,凭借五件法宝,若非被孙猴子骗了,胜负犹未可知。

定要从这猪刚鬣身上,学些真本事回来,师父该教时自会教,但这天蓬元帅的压箱底手段,能掏一点是一点。

旋即胡玄黎又想到自己那幻术,顿感头疼,暗下决心:不行,得空定要与宫姑娘好好探讨一番,这无法精细控制,对敌时可是要命的事。

思绪流转间,他忽然想起一事,四下张望,诧异道:“咦?师父,怎没见青牛!牛呢?”

老君闻言,笑而不语,只示意回观。

一行人回到道观,但见丹房炉火正盛,胡玄黎变戏法般从炉子里取出几只香气四溢、外焦里嫩的烧鸡来。

老道脸色瞬间一变,痛心疾首道:“逆徒!告诫你多少遍了,不许拿为师赐你的即济炉烹煮食物!炼火候也不成!!”

丹房顿时响起一阵快活的欢笑声。

胡玄黎垂下头,乖乖挨骂,心下却嘀咕:弟子只是想给师父和弟弟们改善下伙食,尝尝人间烟火味,有什么错呢?

……

翌日清晨,胡玄黎便与两个弟弟,连同新入伙的猪刚鬣、宫青灵一同来到山下药田。

此地灵气充盈,草木葳蕤,相比于外界的纷扰,算得上一方世外桃源。

两个小家伙合宫青灵眼缘,自从那日他醒来后,学什么都快,直看得胡玄黎有些怀疑人生,是否自己平日对他们太过纵容。

不过转念一想,两个弟弟学会了,便等同他学会了,从他们手上套出口诀,还不是轻而易举?

胡玄黎无事时,最爱在此处寻个舒服地方,枕着毛茸茸的尾巴躺着晒太阳。

今日也不例外,边眯着眼休憩,边听木客长老在一旁讲述他的心得。

这老精怪捋着垂到肚皮的胡须,一脸慈祥:“小老儿活了些年岁,深知这山林处世,与人为善是第一要义,譬如那不服管教的顽石,日日以晨露滋润,以藤蔓轻抚,它久而久之,棱角自然磨去,这便是德了。”

胡玄黎半眯着眼,目光扫过木客长老那看苍老身躯下虬结有力的双臂,没来由地想起了一位号称以德服人的故人。

瞬间明悟,这德字背后,怕是藏着四字真言——

先兵后礼。

木客长老浑然不觉:“若遇那冥顽不灵之辈,便需耐心讲道理,一次不听,便讲两次,两次不听,便讲到他听进去为止,此所谓服人,关键在于一个恒字。”

猪刚鬣闻言对胡玄黎道:“说到服人,老弟你有所不知,这倒插门的女婿,也分三六九等!似俺老猪这般,虽是入赘,却顶天立地,家中小事娘子做主,大事便由俺来定夺,这些年来,家中从无大事,故而俺老猪乐得清闲,此乃齐家之大道也!”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听得一旁的木客长老捻须点头,深以为然,只觉得这猪刚鬣看似粗豪,内里却暗合道家无为而治的精髓。

胡玄黎却是眼皮直跳,心下暗道:这老猪,脸皮厚度倒是与他的饭量一般惊人,能把吃软饭说得如此清新脱俗,还扯上齐家大道,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宫青灵更是忍俊不禁,别过脸去,嗤笑道:“好你个猪刚鬣,今日算是开了眼界!被娘子管得服服帖帖,还能编排出这般道理来!”

猪刚鬣被宫青灵戳破,也不着恼,反而嘿嘿一笑:“神使此言差矣!这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合,白日里娘子当家,这月上枝头自是要被咱家治得服服贴贴!”

“你这厮!这等事是拿来私下说的嘛,也不害羞。”

“神使既听得,老猪我脸皮厚也说得!”

就在这时,木客来报,有客寻访,胡玄黎抬眼望去,原是那豹魔王从祠堂狐狸处得知消息,今日依旧准时送来供奉吃食,对着猪刚鬣点头哈腰,极尽谄媚。

正巧青牛叼着灵橘踱步过来,瞧见豹魔王,眼里顿时闪过一丝诧异。

三两口吞下灵橘,走到豹魔王跟前,凑近嗅了嗅,瓮声瓮气道:“咦?你这豹子精,命挺硬啊!上次老牛我那一蹄子,少说也有千斤力气,你居然还能活蹦乱跳?”

在胡玄黎听来大有一副“我都这么用力了,你怎么还活着”的惊?!

果然,豹魔王被青牛吓得一哆嗦,脸上谄媚的笑容更盛,连忙跪拜道:

“牛爷神威!牛爷神威!小的全靠祖传的保命丹药,加之皮糙肉厚,这才侥幸捡回一条小命,在牛爷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青牛闻言,不由对这豹魔王刮目相看,赞道:“不错不错,是个耐揍的,以后便跟着我,亏待不了你!”

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豹魔王忙点得和小鸡啄米一般。

然而胡玄黎问及那他那贤弟吴庸时,豹魔王连连矢口否认,只说不相干。

吴庸只能哭丧着脸,心中悲叹:结拜时叫人家贤弟,如今有了新靠山,叫人家该死的蜈蚣精了!

如此一来,胡玄黎的敲竹杠大业便草草收尾了。

不过,豹魔王倒也带来了一个消息:乌鸡国境内,有妖王发现了一处秘境,似有宝光隐现。

他此次前来,便是询问猪大王是否有意前去探上一探,或能得些机缘。

猪刚鬣闻言,转头便问胡玄黎:“老弟,你觉得如何?”

这一举动,让豹魔王对胡玄黎更是刮目相看,暗呼侥幸,之前没有得罪死,否则自己的那点家底恐怕难保。

胡玄黎略一沉吟,便道:“既有此等机缘,为何不去一看?”

言罢,忽想到一事,便问猪刚鬣:“对了,说起来,你的云栈洞离此甚远,怎会舍得娇妻到我这愿祠中来?”

猪刚鬣叹了口气,面上掠过哀伤,声音低沉地述说起来。

原来,当年他被贬下凡,浑浑噩噩几十载,后在福陵山云栈洞做了个倒插门女婿,那女子便是卵二姐。

可惜红颜薄命,卵二姐后来染上了一场古怪的瘟疫,猪刚鬣神力已失,回天乏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痛苦离世。

“那个傻女人跟着我老猪遭罪,如今,总算是解脱了。”猪刚鬣试图说得洒脱,但那眼底深藏的痛楚,却如何也掩不住。

胡玄黎默然,这老猪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没想到,都是倒插门的女婿,比起牛魔王那等抛弃糟糠之妻,漠视兄弟之辈要强多了。

随即面上却不动声色,顺着话头问道:“古怪?是如何个古怪法?莫非以你天蓬元帅的见识,也寻不着解救的法子?”

猪刚鬣用力搓了搓脸,声音愈发沉闷:“俺当时神力尽失,与凡猪无异,能有什么法子?只记得她发病时,周身时冷时热,眉心有一股如有实质的黑气缠绕,日夜哀嚎,那景象,绝非寻常病痛。”

“眉心一股黑气缠绕?”胡玄黎低声重复,

猛然想起,在师父让他秘密看守那炉需以特殊火候蕴养的丹药时,他曾因好奇,在师父收藏的丹经中,瞥见过类似的描述——

“秽气侵神,印堂发黑,非金石可医,需以至阳至纯之丹火,文烹武炼,历时七七之数,方有涤荡之机。”

当时他只觉玄奥,并未深想。

此刻,这描述与猪刚鬣所言竟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师父叫他炼制的那炉丹药,蕴养需要文烹武炼,而且算下来,距离丹成之日,正好还剩一月有馀!

莫非白虎岭要爆发的瘟疫与那云栈洞同源?难道师父早就算到此事?

胡玄黎不免想到,应是人祸!

天行有常,瘟神散布的瘟疫不至于让道祖如此。

这炉丹,根本就是为了化解那场古怪瘟疫的后患。

如此思来,不免心头一动,觉得此番猜测十有八九,但抬眼看到猪刚鬣,想到他那莽直性格便将翻涌的思绪强行压下。

待此间灵井修缮完毕,再将这批药材收割入库,时间应当刚好赶上丹成之日。

眼下,让这头深陷悲伤回忆的老猪忙起来,转换下心情,才是正理。

思及此处,胡玄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轻快起来:“过去的伤心事,多想无益,既然豹魔王说那秘境有些名堂,我们便去闯上一闯,权当是散心了!

二人计议已定,正要动身,却听一旁豹魔王弱弱地插言道:“二位想去是好事,可那秘境在那乌鸡国,听说最近不太平,以公子修为、武艺,恐怕有些危险……”

猪刚鬣闻言,当即道:“这有何难?俺老猪虽失了神位,但当年在天河操练水军、统御八方的本事还在!老弟你既缺些防身手段,俺便传你几手实用的!”

宫青灵眸中流光一闪,轻移莲步,抿嘴笑道:“正是呢,胡公子那幻术天赋异禀,只是尚缺雕琢,小女子不才,对幻化之道也有些心得!”

胡玄黎看着突然热情起来的两位,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笑容,仰天长叹:

“豹魔王!你可真是害苦了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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