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小筑。
紫光散去。
刚刚还与世隔绝的杀阵空间，重新暴露在神都的天光之下。
只是，这片原本雅致的皇家园林，此刻已是废墟。
亭台楼阁尽成齑粉，假山池沼也被夷平。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焦糊味。
以及法则破碎后残留的混乱气息。
一群黑色劲装的侍卫，正有条不紊地清理着现场。
他们面无表情，动作利落，在处理一具具炼虚期大能的残骸。
水流术冲刷着地上的血污，搬山诀移走倒塌的梁柱。
很快，一具具风干的、或是残缺不全的尸体，被装进储物袋中，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安静得出奇。
姬如雪就站在废墟中央。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宫装，依旧雍容华贵，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灵茶。
她身后的侍女，为她打着伞，遮挡那并不存在的尘埃。
不远处，姜洛神失魂落魄地站着。
这位正道圣女，此刻脸色苍白，一身白衣沾染了尘土。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这高效而冷酷的“善后”工作。
看着那些不久前还活生生、代表着太初圣地威严的长老。
如今被当成垃圾一样清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看到了什么？
一场蓄意的谋杀。
一场顶尖圣地与神朝公主之间的血腥博弈。
而那个男人……
那个叫林风的魔头，是这一切的中心。
他以一人之力，吞噬了数名炼虚后期。
他甚至正面硬撼了合体期的玉恒长老！
最后，他和这位长公主联手，将太初圣地派来的所有人……
团灭了。
一个不留。
姜洛神的世界观正在崩塌。
什么是正？
什么是邪？
当神朝的公主，用比魔道更魔道的手段，屠杀圣地的长老时，这算什么？
当那个她以为需要被审判的魔头，展现出足以颠覆战局的力量。
并与公主联手时，这又算什么？
她看不懂。
就在这时。
姬如雪面前的空间突然荡起波纹。
一道裂缝，被一只沾满血污的手，撕开。
林风的身影，从空间裂缝中踉跄着走出。
他脸色惨白，身上的黑袍破烂不堪，皮肤上布满了干涸的黑色裂痕。
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刚突破的炼虚中期修为，此刻都有些不稳。
【妈的，肾都快透支了。】
【撕裂空间这活儿，果然不是我这个状态该干的。】
【再来一下，怕是真的要精尽人亡了。】
林风心里吐槽，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死人般的平静。
他唯一完好的左手，提着一样东西。
一颗头颅。
一颗脸上还凝固着惊恐与难以置信的头颅。
尚在滴血。
姬天命！
书房中还在做着春秋大梦的三皇子！
场中所有人的动作，都为之一顿。
那些正在清理现场的黑衣侍卫，手里的动作僵住了。
连姬如雪身后那位打伞的侍女，手都抖了一下。
姬如雪端着茶杯的手纹丝不动，但那双凤目中，有什么东西凝固了。
林风随手一抛。
那颗头颅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沾满了尘土和血污，咕噜噜地滚到了姬如雪的脚边。
停下。
那双空洞的眼睛，正直勾勾地“望”着她。
“公主。”
林风开口，声音沙哑。
“你的一条狗，总喜欢在背后乱叫。”
“我帮你处理了。”
全场死寂。
姬如雪低头，看着脚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那是她的三皇弟。
是她这么多年来，明里暗里最大的竞争对手。
是那个仗着母族势力，处处跟她作对的男人。
现在，他就这么成了一颗脏兮兮的头颅，滚落在她的脚下。
即使是姬如雪，这一刻，瞳孔也不禁剧烈收缩。
她握着茶杯的指节，泛白。
震惊。
纯粹的震惊。
她想过林风会怎么报复三皇子。
可能是暗杀。
可能是栽赃。
她甚至为他想好了无数种脱身的方案。
但她万万没想到，林风会用这么直接、这么粗暴、这么疯狂的方式！
前脚刚杀完太初圣地的长老。
后脚就直接杀穿了皇子府，把他弟弟的脑袋给提了回来！
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
这是在挑衅整个姬氏皇族的规则！
然而，这份震惊，仅仅持续了一息。
下一刻。
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从她心底猛地冲了上来！
姬天命死了！
她最大的竞争对手，就这么没了！
而且，是以这种方式！
这是什么？
这是林风在向她递交一份投名状！
一份用她亲弟弟的头颅写成的，最极致、最血腥、最无法背叛的投名状！
从这一刻起，林风身上就打上了“弑杀皇子”的烙印。
这个烙印，除了她姬如雪，整个姬氏神朝，再无人能为他洗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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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彻底成了她的人。
一把只属于她，也只能由她掌控的刀！
值得。
太值了！
为了这把刀，杀几个太初圣地的长老算什么？
杀一个不成器的弟弟又算什么？！
“呵呵……”
姬如雪的胸膛起伏，喉咙里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轻笑。
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畅快。
她放下茶杯，莲步轻移，走到摇摇欲坠的林风面前。
周围的侍卫早已识趣地低下头，不敢看这惊世骇俗的一幕。
只有姜洛神，呆呆地看着。
姬如雪从袖中取出一块丝帕，动作轻柔地，为林风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和污垢。
她的动作很慢，很仔细。
“影先生。”
她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带着一丝慵懒的满足。
“辛苦了。”
“你……”
“是姐姐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林风任由她施为，一动不动。
他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那股混合着胭脂与皇道龙气的幽香。
【演，你接着演。】
【奥斯卡不给你颁个小金人，都对不起你这演技。】
【不过……这样也好。】
【这投名状一交，老子跟这艘贼船，才算是真正绑死了。】
【以后，我杀人，她递刀。我放火，她浇油。完美。】
林风眼中古井无波，一片漠然。
他和姬如雪之间那层互相试探的薄纱，彻底被撕碎了。
剩下的，是最赤裸、最纯粹的利益捆绑。
而这一幕，彻底击垮了姜洛神。
残忍。
血腥。
一个刚手刃强敌，还提着皇子头颅的魔头。
一个刚布下杀局，亲眼看着弟弟头颅滚落脚下，却笑靥如花的公主。
两人站在一起。
女子为男子温柔擦拭血污。
画面诡异而和谐，却透着一股令人脊背发凉的寒意。
姜洛神再也无法承受。
她没有尖叫，也没有呕吐。
她的身体在颤抖，恐惧、厌恶、茫然和困惑的情绪，在她胸中激荡。
她死死地盯着林风。
仿佛要将这个男人，这张脸，这个让她道心欲裂的魔鬼，彻底刻进自己的灵魂深处。
然后，她一言不发。
转身。
踉踉跄跄地，朝着听雪小筑外逃去。
逃离这个让她三观尽碎的地方。
姬如雪看着姜洛神仓皇逃离的背影，擦拭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侧过头，对着林风，巧笑嫣然。
“瞧。”
“你把我们名动天下的姜家小圣女，给吓跑了呢。”
“啧啧，这下好了。”
“经她这张嘴一传，全天下都知道，我姬如雪的影先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了。”
“天下正道，怕是都要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了哦。”
话语里带着调侃，凤目中却闪烁着玩味。
林风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跑了？】
【更好。】
【省得在这里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