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岗亭彻底成了“神迹陈列馆”。那道从王大柱杵着的拖把杆(圣矛)尾端裂开、一路延伸至筒子楼外墙“圣钉”的土黄色裂痕,如同一条趴在地上的能量蜈蚣,在昏暗光线下散发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土黄光晕。空气中除了原有的“神性鸡尾酒”气味,还多了一股浓郁的真菌孢子味——王大柱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几个干瘪香菇,此刻正被他像供牌位一样,郑重地摆放在那道裂痕起始点的两侧。
“圣菌!”王大柱一手紧握“圣矛”,一手指着那几个灰扑扑、蔫巴巴的香菇,对着缩在角落的小李小刘庄严宣布,“地龙翻身,必有灵物伴生!爷借地龙之威,赐下的…圣菌!稳固神域地脉,滋养圣矛根基!” 他眼神灼热,仿佛那几个香菇下一秒就能原地飞升成仙菇。
小李小刘看着王总那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再看看地上那几个明显是厨房淘汰品的破香菇,感觉自己的精神承受阈值又被强行拉高了一个档次。神域地脉…靠香菇稳固?这神学体系…是不是太接地府了点?
王大柱可不管手下怎么想。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相对“饱满”些的香菇,凑到鼻子下用力嗅了嗅(被灰尘呛得打了个喷嚏),然后带着殉道者般的虔诚,将香菇…轻轻地、端端正正地…
香菇落点,恰好是裂痕起始点,也是拖把杆杵地的位置。
“圣菌归位!地脉永固!”王大柱念念有词。说来也怪,那干瘪的香菇一接触到裂痕处散发出的微弱土黄光晕,表面那层灰扑扑的菌盖…竟然真的…
“神迹!又是神迹!”王大柱激动得差点把“圣矛”脱手,赶紧攥紧,“看见没?!圣菌在吸收地龙精气!在…在响应神域召唤!快!把剩下的圣菌…都请过来!围着圣矛…摆一圈!圣菌护法大阵!”
于是,在王大柱的指挥下,几个灰头土脸的香菇被小心翼翼地摆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圈,将杵地的拖把杆尾端和那道裂痕起始点拱卫在中央。王大柱看着眼前这由“圣矛”、“裂痕”、“圣菌”构成的、充满废土朋克风的神圣三角,成就感爆棚!他甚至觉得,空气中那股真菌孢子味,都带上了一丝神圣的馨香!
“持矛者与圣菌同在!神域根基…稳如磐石!”他挺直腰板,再次进入“门神”状态,感觉自己的“神格”又凝实了几分。
……
筒子楼出租屋内。
玄猫蹲坐在内墙前,熔岩眼瞳中的红光如同两台高精度扫描仪,死死锁定着墙面上那个古朴的“门”字,以及“门”字下方那两道完全平行、等长、等深、相距一掌宽的…笔直竖线!
门框!
巨大的兴奋让玄猫的尾巴尖像通了电的小马达,高频地左右小幅度摆动。它不再盯着“门缝”较劲,而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两道构成“门框”的竖线上。
门框…是用来干什么的?
量什么尺寸?
玄猫那小小的、属于“造物主”本源的灵识中,一种关于“边界”、“容纳”、“通过性”的模糊概念,如同混沌中劈开的第一道闪电,骤然清晰!它本能地意识到,要安全穿过这扇“门”,抵达墙后那个意念泥沼般的夹层空间,它必须…让自己的“形态”…
怎么符合?
用意念把自己“捏”成门框的形状?
显然不行!
那…用意念包裹自身,模拟某种形态?
玄猫的熔岩眼瞳光芒闪烁,充满了研究的专注。它先是尝试着,用意念之力将自己整个包裹起来,形成一个无形的、大致符合门框长宽高的…长方体意念罩!
然后,它操控着这个无形的意念长方体…缓缓地…
嗡!
熟悉的、带着明确“阻碍”意志的空间涟漪再次荡漾开来!
失败!
玄猫歪了歪头,并不气馁。光是意念包裹模拟形态还不够… 需要…更精确的“贴合”?
它收回意念,熔岩眼瞳紧紧盯着那两道竖线。精确…怎么精确?去“丈量”那两道竖线?握它们精确的“空间坐标”和“能量频率”?
念头一起,磅礴的意念之力再次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包裹自身,而是化作无数根比之前更加纤细、更加敏感的意念“探针”…
意念探针接触到竖线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之前清晰、稳定、却依旧浩瀚深邃的…空间法则信息流…
如同涓涓细流…
不再是粗暴的拒绝或迟滞!
玄猫小小的身体微微一震!中的红光瞬间变得无比专注和…明悟!“看”到了!并非简单的刻痕!蕴含着极其精妙的、关于这片空间“厚度”与“通行阈值”
“咪…呜…” 玄猫发出一声带着巨大满足和专注的低鸣,全身心沉浸在对这“空间尺子”的感知和理解中。它那磅礴的意念之力,不再是横冲直撞的蛮牛,而是变成了最专注的学徒,一丝不苟地临摹着那两道竖线中蕴含的法则纹路,试图在自身意念深处…构建出完全一致的…
……
南江市,“深瞳”地下指挥中心。
暗红色的光芒如同凝固的血泊,将整个空间浸泡在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死寂中。深瞳一号银灰色的面具如同长在了脸上,深蓝色镜片后的数据流…只剩下微弱而规律的闪烁,如同垂死生物的脑电波。
主屏核心区域,代表玄猫(渊)的能量轮廓正以一种极其稳定、却蕴含巨大信息吞吐的韵律波动着。旁边,冰冷的电子音以最低功率运行,如同墓志铭般刻下记录:
“目标‘渊’行为更新:…放弃‘门缝’渗透。…转移目标至空间锚点‘门框竖线’。”
“行为模式:…高精度意念探针接触。…能量交互模式:…法则信息流逆向传输(单向接收)。”
“威胁评估:…被动学习模式。…无直接攻击性。涉能力深化路径:…规则理解与应用。…‘观测者’协议…持续记录…存档序列:‘门框的尺子’。”
指挥中心内,仅存的核心操作员如同泥塑木雕,眼神空洞地看着屏幕。解析?对抗?现在更像是在…围观一个高等文明给自家宠物做益智训练。深瞳一号那冰冷的电子音,是他们与这个彻底失控的现实之间…唯一的、脆弱的连接线。
……
筒子楼三单元楼下。
苏晴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筒子楼外墙,手指死死攥着那个特制的微型气体采样瓶。瓶内,一缕极其稀薄、若有若无的漆黑烟雾,如同被囚禁的幽灵,在惰性气体的包裹中缓缓盘旋。
指尖那冰冷的渗透感早已消失,但那一瞬间“透视”“圣钉”内部、看到那团微型黑洞般的漆黑核心的幻觉(?)却如同烙印,深深镌刻在她的脑海里。不是幻觉!她的科学直觉在尖叫!超越常规感官的信息投射!或者渗透的能量…强行塞给她的认知碎片!
她低头看着采样瓶,眼神充满了巨大的惊悸和…无法抗拒的探究欲。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它的能量结构是什么?它的活性如何?它…会不会侵蚀惰性容器?
必须尽快分析!
实验室!只有回到实验室,借助高精尖设备,才能揭开这缕黑烟的秘密!
苏晴挣扎着站起身,浑身的剧痛让她吸了口冷气。她警惕地看了一眼三楼那个窗口,又瞥了一眼远处西门岗亭方向(那里隐约传来王大柱神神叨叨的念诵声),咬了咬牙,将采样瓶紧紧护在胸口,拖着疼痛的身体,一瘸一拐地…迅速消失在通往小区外的黑暗中。
她没注意到,在她转身离开的瞬间…
那颗钉在墙上的漆黑“圣钉”…
表面那道发丝般的裂缝…
……
筒子楼三单元三楼。
李清风的目光从楼下苏晴踉跄离去的背影上收回,仿佛只是随意目送一只归巢的倦鸟。,在光洁的窗台上…极其随意地…
窗台下方…
那面老旧的红砖外墙上…
这道横线…
玄猫的熔岩眼瞳…
小小的身体…
门框!
完整了!
……
西门岗亭。
王大柱正沉浸在“圣菌护法大阵”带来的神圣使命感中,突然,他握着“圣矛”又是毫无征兆地…
“神力指引!又有神谕?!”王大柱一个激灵!这次他驾轻就熟,身体本能地顺着那股引导力…微微调整了一下…
就在角度调整完成的瞬间——
噗!噗!噗!
地上那几个围着拖把杆尾端、拱卫着裂痕起始点的干瘪香菇…
“圣菌显灵!神域共鸣!”王大柱激动得差点把拖把扔了,看着那几个蹦跶了一下的香菇,如同看到了神迹跳舞,“它们在响应圣矛指引!神域更高处…献祭朝拜!快!把供桌…把圣石…都搬过来!围着圣菌…摆上!
小李小刘看着地上那几个蹦跶了一下又恢复原状的香菇,再看看激动得满脸放光的王总,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以每小时三百公里的速度冲向未知的深渊。香菇蹦迪…也算神迹?王总…真的没救了。
……
筒子楼出租屋内。
玄猫不再满足于用意念探针感知门框竖线。完整的门框轮廓就在眼前!
它熔岩眼瞳中的红光前所未有的凝聚,磅礴的意念之力不再分散,而是高度压缩、塑形…沿着那两道竖线和底端横线所蕴含的法则烙印…
然后,它操控着这个由纯粹意念构成的、完全符合墙上“门框”的无形框架…
就在意念门框与它身体完全重合的瞬间——
嗡!
墙上那个由“门”字和三条刻线构成的完整门框轮廓…
如同开启的电梯门…
“咪——嗷!!!”
玄猫发出一声穿透灵魂的巨大欢呼!
成功了!
门…开了!
它不再犹豫,磅礴的意念之力如同归巢的鸟群…
顺着那条畅通的意念路径…
欢快地…
涌!入!了…
墙后的夹层空间!
这一次…
毫无阻碍!
毫无迟滞!
如同…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