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言是被饿醒的。
更准确的说，是被一股食物的香气，强行从沉沉的昏睡中勾引出来的。
窗外已经不是刺眼的白昼，而是被城市霓虹染成一片瑰丽紫色的黄昏。房间里没有开主灯，只亮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光线柔和得象一层薄纱。
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在客厅的餐桌旁忙碌着什么。她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长发用一根发绳随意地束在脑后，露出一段白淅修长的脖颈。
李慕言的大脑，以一种堪比拨号上网的速度缓慢运转着。
“我记得……我好象在沙发上睡着了。”
“现在是……晚上？”
“所以，眼前这个……是田螺姑娘？”
他撑着沙发扶手，晃晃悠悠地坐了起来。身上盖着的毯子顺势滑落。低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客厅，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身影上。
“oppa，你醒了？”
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那个身影转了过来。是朴孝敏。
脸上带着惊喜，手里还端着一个餐盒。昏黄的灯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那双眼睛在光线下亮晶晶的，象是盛满了点点星光。
李慕言看着她，张了张嘴，沙哑的嗓子里挤出几个字：“你怎么还在这？”
以为她早就走了。
“我看oppa你睡得太沉了，就没叫醒你。”朴孝敏把餐盒放在桌上，又从旁边的袋子里拿出一份一份的食物摆好，动作麻利又自然，“晚上了，我想oppa你醒来肯定会饿，就去买了点吃的。”
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oppa，饿了吧？给你带了点吃的。”
食物的热气袅袅升起，带着诱人的香气，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有热腾腾的牛肉汤，有几样精致的韩式小菜，还有一碗颗粒饱满的白米饭。
李慕言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感觉自己那因为通宵工作而罢工的五脏六腑，在这一刻集体发出了抗议。
也没客气，摇摇晃晃地走到桌边坐下，拿起勺子就先喝了一口汤。温热的汤汁顺着食道滑下，象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身体里所有的疲惫和寒意。
活过来了。
朴孝敏就坐在他对面，也不说话，只是托着下巴，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吃。那眼神，象是在看一只自己捡回家的，正在狼吞虎咽的流浪猫。
李慕言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抬起头，嘴里还塞着米饭，含糊不清地说道：“你看什么，没见过帅哥吃饭？”
朴孝敏被他逗笑了，眉眼弯弯的。
“恩，没见过oppa吃饭的样子。”她坦然地点了点头，“oppa你吃饭的样子，很香。”
李慕言差点被一口米饭噎住。
好家伙，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决定不接这个话茬，埋头继续和食物作斗争。一顿饭，就在这种一个埋头苦吃，一个安静注视的诡异又和谐的氛围中结束了。
当最后一个饭粒被消灭干净，李慕言靠在椅子上，满足地打了个饱嗝。他感觉自己那耗尽的血条，总算是被拉回了安全线以上。
“我送你回宿舍吧。”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
朴孝敏乖巧地点了点头，开始动手收拾桌上的餐盒。
“放着吧，明天让酒店的人来弄。”李慕言制止了她。
“没关系，很快的。”她坚持着，把垃圾都分门别类地装好，打了个结。
李慕言看着她那副贤惠的样子，心里莫名地有些触动。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走到玄关，换好了鞋子等她。
走出酒店，夜晚的热风迎面吹来，带着首尔独有的繁华气息。
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谁都没有说话。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又在下一盏路灯下缩短，循环往复。
走着走着，李慕言感觉自己的手背，被一个温软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
他偏过头。
朴孝敏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有路灯的光芒，在她柔顺的发丝上跳跃。她的手，就垂在他的手边，指尖偶尔会因为走路的摆动，和他轻轻碰到一起。
每一次触碰，都象是一次微弱的电流。
李慕言停下脚步。
朴孝敏没料到他会突然停下，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李慕言没说话，只是伸出手，直接抓住了她那只尤豫不决的小手，然后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朴孝敏的手指，在他的口袋里，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一下。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升温。
“走吧。”
李慕言象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朝前走去。只是这一次，他的手，再也没有松开。
朴孝敏的心怦怦直跳，但那颗悬了一路的心，却奇迹般地落回了实处。她任由他牵着，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剧本……”她小声地开口，打破了沉默，“还没写完嘛？”
“快了。”李慕言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有些低沉，“还差最后一点收尾。”
“oppa别熬夜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关心，“身体会受不了的。”
李慕言点了点头，口袋里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象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t-ara的宿舍楼很快就到了。
站在楼下那盏昏黄的路灯下，李慕言松开了手。口袋里残留的温度，让他有了一瞬间的失落。
“上去吧。”他说。
“恩。”朴孝敏点了点头，却没有动。
她就那么站在原地，抬着头，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情绪复杂，有不舍，有羞涩，还有一种他看不太懂的，亮晶晶的东西。
“oppa。”
“恩？”
就在李慕言以为她还要说什么的时候，朴孝敏忽然上前一步，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她的身体很软，带着一股好闻的香气。拥抱很短暂，几乎只持续了一秒。
然后，她就象一只受惊的小鹿，飞快地松开他，转身，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宿舍楼里。
李慕言站在原地，摸了摸鼻子，看着那个消失在楼道里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奈又好笑的表情。
……
朴孝敏一口气跑上楼，用钥匙打开宿舍门，闪身进去，然后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脸颊烫得吓人。
“回来了？”
客厅里，朴智妍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朴孝敏抬起头，才发现客厅里坐着两个人。朴智妍盘腿坐在地毯上，正在啃苹果。李居丽则靠在沙发上，敷着面膜，象个没有感情的白色雕塑。
“孝敏欧尼，你怎么脸红了啊？”朴智妍咬了一口苹果，口齿不清地问道，眼睛里闪铄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朴孝敏的脸更红了，她支支吾吾地想找个借口：“没……没有啊，就是……跑得有点急。”
“砰。”
一声闷响。
李居丽抬起手，精准地拍了一下朴智妍的后脑勺。
“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
朴智妍捂着脑袋，委屈地瘪了瘪嘴，手里的苹果都感觉不香了。
她不服气地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成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