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道此举,让林腾在武林成为了比肩三丰达摩的圣人。
他的身影消失在华山之巅已有些时日,但他掀起的狂澜,却正以更为汹涌的态势席卷整个江湖。
这股浪潮的内核,并非那些高高在上,底蕴深厚的名门大派,而是如同荒野杂草般遍布九州的散修武者。
江湖何其潦阔?能拜入少林武当、五岳剑派这等顶尖势力的,终究凤毛麟角。
充足的金钱,长辈的人情,万中无一的天资根骨,三者至少得占一样,不然连名门大派的门坎都摸不上。
这就注定了整个江湖的基石,是那些数量庞大如恒河沙数,在刀口舔血,朝不保夕的底层武者。
他们或许会几手粗浅的拳脚功夫,或许侥幸习得一招半式的刀法剑诀,或许能够得知一句残缺不全的吐纳法。
至于内功心法?
那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
一本能修炼出几缕微末真气的完整粗浅吐纳术,都足以成为一个小家族压箱底的传承,引来无数觊觎。
他们之中有天才吗?
当然有!
偏远小镇上的铁匠之子,或许有着横练上的卓越天资。走街串巷的货郎,说不定对轻功步伐有别样的见解。被退婚的穷酸书生,也许就是内功修行的天才……
但这些微光,大都湮灭在生活重压与功法缺失的尘埃里。
没有高深内功,纵有惊世才情,也如明珠蒙尘,只会在岁月与平庸的消磨中黯淡下去。
绝望,是弥漫在底层江湖中最浓稠的底色。
他们看着那些名门弟子锦衣怒马,身负玄功,出入如风,潇潇洒洒,内心充斥着不甘与无力。
渴望变强,却无门可入,想要尊严,却常被肆意践踏。
江湖梦,对于他们而言,更多是一场不可能实现的幻想。
直至林腾传道天下,直至他将那改良版的《辟邪剑法》公之于众,如同在无尽暗夜里凿开了一扇代表奇迹的天窗。
门坎极低。
无需万贯家财打通关节,无需祖上荫庇攀附权贵,只需一颗向武之心,一卷公开流传的剑谱,便可入门。
进度极快。
那鬼魅般的速度,凌厉无匹的剑招,只要肯下苦功,日夜不辍,数月之间便能初显威力,远超他们过去苦练十年所得。
威力惊人。
林腾亲口讲述,亲自演示,更以斩杀东方不败的赫赫神威为背书,谁敢质疑?纵是江湖一流高手,面对这如电似魅的剑光,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林传道之恩,再造之德,莫不敢忘!”
“愿江湖人人如龙,竟不是一句狂言!”
“谪仙人行大爱于江湖,我等定为您着书立说!”
无数底层武者在得到剑谱,初窥门径的那一刻,便对着华山方向遥遥叩首,热泪盈眶。
他们的激动无以言表,这份从天而降的机缘,彻底扭转了他们黯淡的人生轨迹。
那破身即功行尽毁的缺陷,在底层武者眼中,根本不是障碍。
这个时代,传承香火乃是头等大事,一个家庭大多有多个儿子,嫡长子需要传承家业。
那么,让资质优秀的次子庶子,乃至家族旁支子弟,去修习这威力惊天的《辟邪剑法》,岂不是完美方案。
没有了世俗的愿望,这些人修炼内功的效率更加的高,
这笔“生意”,在无数挣扎于江湖底层的武者家族看来,划算至极。
传道之日结束不过数月,从繁华城镇到穷乡僻壤,一座座简陋却香火鼎盛的“林公祠”、“林圣生祠”如雨后春笋般创建起来。
供奉的不是仙神或者祖先,而是一尊尊根据当日华山之巅众人记忆雕刻出的,面容模糊却身形挺拔的年轻男子形象。
祠内牌匾,“布武天下”、“泽被苍生”、“恩同再造”的字样彼彼皆是。
前来上香的,多是粗布短打的汉子、带着孩子的妇人、甚至白发苍苍的老者,他们虔诚地磕头,低声诉说着自家因林公所传神功而改变命运的故事。
香火日夜缭绕,无不显示着一个词。
忠诚!
与底层武者的狂热崇拜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江湖各大门派的复杂心态。
那是一种混杂着深深忌惮,难以言喻的敬佩以及无可奈何的沉重。
《辟邪剑法》的泛滥,简直就是在刨他们这些名门大派的根基。
千百年来,名门大派之所以能超然物外,吸引无数英才,掌控庞大资源,甚至影响朝堂格局,内核就在于他们拢断着通往顶尖武道的钥匙。
高深的内功心法与配套招式。
这是他们维持地位,筛选门徒,获取收益的根本所在。
如今,林腾轻飘飘地将一部威力完全不逊于他们内核传承,甚至在某些方面犹有过之,但门坎却低得离谱的绝世剑法公之于众。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名门大派苦心孤诣维持的“稀缺性”被彻底打破。
意味着未来招收弟子时,那些根骨中上,但并非顶级的“中坚力量”苗子,很可能会被这部唾手可得的《辟邪剑法》分流。
有现成的功法,谁还愿意到大派从杂役弟子做起苦熬十几年,去博一个缈茫的内核功法传承机会。
不如直接练《辟邪剑法》,几个月就能见成效。
这简直是一场针对整个武林传统权力结构的釜底抽薪。
无数名门大派的宿老,在得知消息后,摔碎了上好的官窑茶盏,面色铁青地在议事厅咆哮。
“放任下去,江湖秩序崩坏,我等名门正派皆会成为昨日黄花,必须制止,必须将此邪法列为禁术,号召天下共讨之。”
“那你去对付林盟主。”
咆哮声顿时停歇,议事厅内一片死寂。长老名宿们个个脸色难看,却无人应声附和。
制止?说着简单做着难。
林腾斩杀东方不败的场景,早已通过各种渠道传遍天下。
那如神似魔的恐怖实力,那先天境界浩瀚如海的威压,烙印在所有亲眼目睹者的心底。
华山之巅上,林腾甚至未曾正眼看过凶威滔天的东方不败一眼,那种视苍生如蝼蚁的冷漠与强大,让人不寒而栗。
去制止他传下的功法?谁敢?谁又能?
“我们再强,比之黑木崖如何?”
这些名门宿老再自负,也不会自信到比拟东方不败。
更何况去惹寻这位在世谪仙的不快,那无异于自取灭亡。
林腾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流露出些许不快,那些将林腾奉若神明的,数量庞大的底层武者,一人一口唾沫,也能让他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更何况,“恩将仇报”这顶大帽子,谁也戴不起。
林腾传先天之道,讲境界之秘,那是真正惠及天下所有武者的“布道”之恩。
在场的各派掌门、长老、内核弟子,谁没从中获益?纵然没有当场突破,也获得了无价的指引,未来境界晋升的瓶颈都可能因此松动。
这份恩情,天下共见。
前脚刚得了天大好处,后脚就翻脸去禁止人家传下的另一门功法?这要是传出去,各派数百年来积累的“正派”声誉必将轰然倒塌。
面对林腾这座无法逾越的高山,面对他布下的这堂堂正正的阳谋,虽纵有万般不甘,各大门派也只能将这份苦涩咽下。
他们在表面上维持着赞成与尊重,心中却警钟长鸣,开始重新审视未来的门派发展策略,思索如何在辟邪剑法普及的新江湖格局中维系自身的地位。
不约而同的,他们加强了对内核功法传承的管控,同时开始尝试吸纳那些修炼辟邪剑法有成且心性尚可的散修作为外围力量。
既然无法阻止,那不如躺下享受。
尝试引导散修为门派所用未必不是一道良策。
总而言之,所有人都很满意。
整个武林都因为林腾获而壮大,所有人都能从中得到好处,只不过门派想要的更多罢了。
只有一群人,由此恨上了林腾。
那就是最开始练习辟邪剑法那批人,他没有等到林腾改良剑法的公布,就已经先行一步割鸡了。
命运就是这么不可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