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吧。
我将一切都放在了那里。
华山论剑的消息,如同九天惊雷般炸响在本就混乱的江湖。
五岳剑派庞大的情报网络全力开动。快马如流星,信鸽能蔽月,不过短短旬月,这则令天下武者血脉喷张的檄文,就传遍了大江南北,关内塞外。
整个江湖,就此彻底沸腾!
压抑已久的野心,对力量的渴望,对名声的追逐,如同沉寂千年的火山,轰然喷发。
市井酒肆里,荒村野路旁,各大门派中,数不清的武人拍案而起,对此事议论纷纷。
“他娘的!管他五岳剑牌打的什么主意,那‘秋水雁翎刀’可是当年漠北刀王的佩刀,老子拼了这条命也要去争一争。”
“五岳剑派这次算是下了血本。上百年的老参王啊!有了它,老夫这身旧伤算是有救了。”
“师父。有了那《混元功补遗》,我派定能补全传承功法,弟子恳请前往华山,为我派补上断掉的前路!”
“兄弟们。富贵险中求。抢他娘的五岳剑派,夺了秘籍神兵,咱们也开宗立派!”
通往华山的各条官道山径,前所未有地拥挤起来。
形形色色的武林人物,或独行,或结伴,或成群结队如过境蝗虫,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刀剑的寒光在商旅旗帜间闪铄,粗粝的江湖黑话与市井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为此地带来了一种病态而畸曲的繁荣。
尘土飞扬中,汗味夹杂着血腥气,一种名为“贪婪”与“野心”的狂热充斥其间,他们却浑然不觉。
华山,这座沉寂多年的名山,骤然成为了整个天下旋涡的中心,吸引着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
……
黑木崖,成德殿。
东方不败斜倚在宽大的软榻上,身上披着件绣工繁复,令人目眩的大红袍子。
纤细白淅的指尖,正拈着一枚细如牛毛的绣花针,专注的在一块明黄绸缎上穿梭。
她全然没有被五岳剑派放出的消息影响。
突然,一个身着黑衣的教众匍匐跪倒在殿下,额头紧贴地面,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变形:“教主!任我行被人救走了。”
他身体抖若筛糠,可预想之中的责罚却没有出现。
“知道了。”
东方不败头也未抬,声音平静。
整个大殿瞬间寂静无声,只有针线在绸缎上不停穿梭的纱纱声。
“属下办事不利,请教主责罚。”
黑衣教众不停叩首,任由头破血流也不敢停下。
“好了,任我行跑了就跑了。”
东方不败有些不耐烦了,在她看来,任我行的消息还没有手中的刺绣重要。
不过是手下败将罢了,还是那个叫林腾的更有趣些。
她眼神空幽,带着一股孤寂:“林腾?辟邪剑法?呵,这天下,能让我感到一丝兴趣的对手,终于又出现一个了么?华山?倒是个不错的埋骨之地。”
她最后一个尾音落下,指尖轻轻一点,手里的绣花针顿时消失不见。
“谢教主不杀之恩。”
话未说完,黑衣教众躯体猛地一震,额头上留下一个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小孔,就此轰然倒下。
大殿两边立马出现人手,将他的尸体拖走。
动作娴熟,象是已经习惯如此。
“扰人的苍蝇声终于消失了。”
东方不败遥望远方,微微一笑,期待着华山一战。
……
华山,思过崖。
月华如水,静静流淌,为孤寂的崖头,染上一层清冷的银辉。
风清扬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袍,立于崖边,山风吹动他略显斑驳的白发。
他望着远处华山派星星点点的灯火,眼神感触。
年过半百,他本想在这孤寂的山涯了此残生,实现对自我的放逐。剑气之争,是他内心永远的痛。
风清扬在心底不止一次的想象,如果自己没有被蒙骗下山娶亲,是不是能够阻止这场悲剧,华山派也不会就此衰落。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躲在最后面才幸存的小子,真的让华山派再度壮大。
就在他沉思之时,身后传来刻意放重的脚步声。
岳不群的身影出现在崖边小径尽头,他走到风清扬身后数步之遥,整了整衣冠,微微躬身:“师叔,回来吧,华山派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风清扬并未回头,声音古井无波:“华山的剑气之争早已是昨日尘埃,我心中的剑气之争却持续到了现在,这‘师叔’二字,你不必再提,这思过崖清静,正适合老夫。”
岳不群将头埋得更低,耳边响起林腾在来之前对他说的话:“风清扬自己没走出来,你去劝说也是枉然,还不如让灵珊他们那些小辈去慢慢感化,真心才是王牌。”
他朝身后招了招手:“灵珊,平之,虫儿,还不快来拜见风师叔。”
三道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
风清扬终于缓缓转过身。
月华照亮了他那张沟壑纵横却依旧棱角分明的脸,风清扬阅尽沧桑的眸子,通过眼前三小只,似乎看见了那些拘谨的,跟在自己身后的师弟。
“师兄,华山剑法好难啊,我要是学不会,师傅会不会赶我下山啊。”
“师兄,这次宗门大比你又是第一,能不能教教我。”
“师兄,我们错了,华山本是一体,哪有什么剑气之分。”
……
“剑气之争?气宗?剑宗?我们都是华山弟子啊!”
风清扬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悲凉的嘲讽,他目光缓缓垂落,最终定格在岳不群身上。
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怀念,有欣慰,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对华山再度壮大的欣喜。
“罢了,你要我这柄老骨头干什么。华山,终究是华山。”
岳不群再度躬身行礼。
“师叔明鉴,不群并非为了私利,诚邀师叔参加华山论剑。林盟主已突破先天,将在华山论剑大会上广传突破经验,届时天下武人皆会到来,我只愿师叔护我华山安全。”
山风呜咽,卷起他的话语,散入无边的黑夜。
收回视线,林腾抿了口香茗。
“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不知那独孤九剑,又是何等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