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这个时候启程,就只能往西边去荆州查找刘表,可是我与那刘表长期不和,你若是从我的地界去,遇到认识你的还好。”
“若是遇到没认出你的”
袁术好心提醒道:“其实即便是认出你的,也难以确保安全,你也知道曹操的父亲,便是被陶谦的都尉张闿所杀。”
诸葛玄沉默了,他为什么会离开徐州,不就是因为惧怕被曹操的报复牵连到吗?
事实也如同他预料中的一样,曹操以报父仇的名义,在徐州开始屠城。
“天下之大,难道没有我们一家立足之地吗?”诸葛玄长叹道。
若是太平时节,凭借着诸葛家的名声,便可以在大汉南北畅通无阻。
若是在乱世,连皇帝都有可能被乱军杀死,区区世家子弟,便是死在荒野上,以如今的通信能力,谁又能够知道呢?
便是知道了,又如何报复呢?
“终究是因我所致,才让你来到这里的”
远处的马蹄声渐近,袁术却恍若未闻,继续对诸葛玄温言道:“前途难测,不必急于一时。不如先在寿春安心住下,暂作休整。待局势稍安,再连络故旧,寻觅稳妥去处也不迟。”
“如此……玄,多谢明公收留之恩!”诸葛玄深深一揖,这一次,感激之情真切了许多。
虽然袁术的名声在外,坏多于好,但与屠城的曹操相比,或者与吕布和刘备占据的徐州相比,南方的刘繇等人相比,袁术这里还算是安稳的地方。
至少以汝南袁氏的名声为依托,诸葛玄不用担心自己死的不明不白的。
也正在此时,几名骑士赶到近前,利落地翻身下马,为首者抱拳道:“主公,雍丘张邈急报,阎主簿命我等速寻将军回府议事!”
袁术眉头微蹙,似乎这才被军情惊扰:“先生不如随我一同回去,待我处理完军报,便为先生一家,安排住处。”
不等诸葛玄回应,他又看向鲁肃:“子敬,你也一同前来吧,雍丘之事,你的见解颇为有理,不如随我前去,看看阎象和杨弘是什么看法。”
鲁肃回过神来,他本有心婉拒,但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只见街道上人群往来,几名骑士肃立等侯,而袁术虽语气平和,但毫无商量的意思。
他心知此刻若再推辞,便是当众拂了这位后将军的面子。
鲁肃暗叹一声,知道今日怕是难以轻易脱身了,只得拱手应道:“肃,领命。”
袁术对骑士们吩咐道:“分一匹马与子敬。”
又对诸葛玄温言道:“先生的马车跟在后面即可。”
随后翻身上马,一行人当即朝着将军府方向行去。
骑在马上,鲁肃看着袁术挺拔的背影,心中思绪翻涌。
这位后将军与传闻中那个骄奢狂妄的形象似乎颇有出入。方才街头偶遇时,袁术知道鲁肃会拒绝,所以特意等待军报到达后、阎象遣人来寻的时机。
当骑士到来,军情紧急成为既成事实,他再开口相邀,便成了顺理成章,自己若再推辞,不仅不合时宜,更会显得不识大体。
这等心思……这等对时机的精准把握……
一行人刚回到府邸前,便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目光
络绎不绝的马车排成了长龙,府中的健仆正在不断地将马车上的竹简、锦帛搬下。
袁术心想道:“这些马车是做什么的,不过是雍丘张邈的军报,至于调出这么多的资料吗?”
“明公。”眼见袁术到来,阎象与杨弘齐齐行礼。
身为袁术从弟的袁胤则直接扑上前来,声音发颤:“兄长!这、这可都是我们袁氏上百年的积累啊!您当真要……要全部动用吗?”
听到袁胤的话语,袁术的目光扫过那些满载竹简的马车,瞬间明白这些马车上载的是什么。
他清晨不过随口一句要看田产,竟然造成了这车水马龙的场面。
他心底第一次如此清淅地意识到,汝南袁氏在这片地域生存了百馀年,究竟积累了多少家底。
即便是到了这种地步,汝南袁氏的底蕴,仍然雄厚。
“这些……都是地契?”他轻声问。
“何止地契!”袁胤痛心疾首,“汝南、陈国、沛国……各郡良田、山林、宅院的簿册都在这里了,还有各地商铺、盐铁的经营文书,这些都是祖辈一代代攒下的基业啊!”
袁术缓缓吐出一口白气,忽然笑了:“那又如何?”
“现在是什么年月了?你们还以为这些地契文书是护身符吗?我且问你们——”
他猛地提高声调,“落在曹操手里的豫州田产,他会认吗?被吕布占去的徐州庄园,他能还吗?还有那个家奴。”
“他麾下的袁氏祖产,会物归原主吗!”
一连串诘问让袁胤面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此时不用,更待何时?”袁术踏前一步,积雪在脚下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等着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用我们袁家的粮草养他们的兵,再来砍我们的头吗?!”
“兄长说得对……只是……只是……”袁胤颓然垂首,声音里带着哭腔。
“道理都懂,就是舍不得,对吗?”袁术的语气忽然平静下来,带着某种看透的疲惫,“我若是早舍得,何至于沦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他不再看失魂落魄的堂弟,转向两位谋士:“阎主簿,杨长史,我要将这些死物变成活水,需要二位鼎力相助。”
“谨遵明公之命。”阎象与杨弘齐齐躬身,眼神已然不同。
若是将原先比作破罐子破摔,舍去性命成全忠义的话,现在就是想要尝试扭转乾坤了。
“袁胤!”袁术喝道,“别在这里哭丧着脸,去把所有的簿册明细梳理清楚——我要知道,咱们袁家到底还有多少家底能让我败的!”
看着堂弟仍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袁术怒斥道:“大丈夫生于乱世,不求建功立业,难道要守着这些田契等我死后,烧给我在阴间享用吗?!”
这一声怒喝如惊雷炸响,袁胤浑身一颤,终于咬牙拱手:“我……我这就去!”
太祖集袁氏族老,阴使甲士环列。先哭诉“为存袁氏血脉”,忽掷冠于地:“若不捐田,明日皆为刀下鬼!”强夺田契时,暗将膏腴之地转入宠妾之名。
鲁肃至寿春,术故意泄军情于席间,更令纪灵扮溃兵入宴。肃被迫登舟,术返身即笑谓左右:“此虎已入柙矣。”诸葛玄称病不出,术使医官日夜“问诊”,实为监禁。
新论曰:袁术欺宗族如驯犬,胁名士若劫囚。所谓分田养民,不过移肉釜中;虚襟纳士,实乃掘坑待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