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霞家位于棉纺路,这里在过去存在着一家国营的大型棉纺厂,厂里职工最多时有1500人,产能达到5万份纱锭。
由厂区所衍生的由职工家属经营的小卖部、餐厅、理发店、子弟幼儿园陆续开张,逐步形成了高度依附厂区作息的产业。
曾经是县城城区最为繁华的地域,陈佑的妈妈陈霞、冯晚橙的父母,以及江涛的父亲也都是曾经的棉纺厂职工,陈佑在这条街度过了慢悠悠的童年时光。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98年国营企业改制,棉纺总厂改革为纺织集团,三分之二的职工在这场改革里下岗,棉纺路就变得慢慢冷清。
而在这场下岗潮里,陈佑的妈妈陈霞就是被波及的一员,下岗后她靠着在别人的服装店做工来养活陈佑。
直到近些年,陈霞才开始在家楼下开了个小小的裁缝铺,靠帮人改衣服赚些生计,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店铺生意。
其实陈佑知道妈妈一直有想开一家服装店的梦想。
所以当自己的音象店挣到第一桶金的时候,陈佑第一件事就是跟妈妈提开店的事情。
不过这个提案被妈妈陈霞给拒绝了。
她不愿花儿子的钱。
陈佑骑车带着江宁冯晚橙到棉纺路,江宁远远看到一辆白色电动车停在街边,当即指着电动车望向陈佑:
“是奶奶的车!”
“你眼力可真好啊,宁宁。”
陈佑将车停在店门口,奶奶陈霞正戴着老花镜踩着缝纴机在做工,看到陈佑来了,当即放下手头的工作。
“奶奶。”
江宁喊陈霞喊得很欢,直接扑进陈霞怀里一个抱抱。
“哎呀—这是谁呢,这是咱们家的宝贝来啦—”
陈霞将江宁高高抱起,然后就看到跟陈佑一起进屋的冯晚橙。
“咦,小冯也来了?”
“陈姨好。”
陈霞立刻放下还没来得及和奶奶好好贴贴的江宁。
就在江宁一脸懵逼的时候,只见她拉着冯晚橙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赞着。
此时她看冯晚橙的表情是越发越值得玩味:
“今天这个日子过来—是要在陈姨家过节吗?”
冯晚橙笑着摆摆手摇摇头,“啊——不是的,我就是顺便过来拜访您,陪宁宁玩一会儿就回去。”
“哎呀,来都来了,今天晚上就在阿姨家吃饭吧?”
陈霞语重心长地说道,“你陈姨正愁晚上做菜太多吃不完,想着明天不想吃剩菜呢!
你陈姨的手艺,你又不是不知道一—”
“啊,那个一”
“好了妈,别难为橙子了。”
陈佑将陈霞的手从冯晚橙手边拽开,“她今天是陪我一起去看江涛才来的。”
“喔喔,你们一起去祭拜他了吧?”
陈霞点点头微笑,“也好,带宁宁去看看,他们家估计自已都没人去了。”
按白梅县的习俗,长辈去祭奠晚辈的情况比较少见,女性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出席祭拜。
江涛家除了奶奶可能还念叻着儿子之外,老二常年久病缠身,老三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反而能祭拜的家人就只有宁宁而已。
“陈佑你带小冯在家坐坐哈,今天是你妈大显身手的时刻了。”
陈佑领着江宁和冯晚橙到了二楼,客厅里老式的红色硬木沙发一下就吸引了冯晚橙的注意。
“好怀念啊!这个沙发上面应该还有我们刻的字吧?”
“还有这个门门,还是以前的那种内搭的木板!”
陈霞平日里的生活比较简单,这个家很多时候都是以前的模样,好象时间都没有在这里留下过痕迹一般。
“橙橙阿姨,你以前经常来家里玩吗?
“对呀,特别是小学的时候。”
冯晚橙笑着对江宁说,“那时候,基本上每天吃完饭就会去找你爸爸玩。”
“那可老遭罪了。作业每次都不写就来抄我一—鸣噗——’
陈佑被冯晚橙从身后一把捂住了嘴巴。
“抄作业?”
“你爸爸说错了,是交流,交流学习哈!”
冯晚橙的额间不停的冒汗,牙咧嘴和陈佑说着威胁的话。
“橙橙阿姨,你小时候和爸爸那么好。”
“那为什么后来没有一起玩了呢?”
“啊?为长大了呀。”
冯晚橙说道,“你爸爸念书很厉害的,考上了重点高中的白梅一中。”
“我只考了普通高中。”
“就算不在一起念书,不也还是附近的邻居吗?”
冯晚橙看向陈佑,象是在向他发着求救信号一般,陈佑当然也很给面子,询问江宁道“宁宁,你想不想看爸爸小时候生活的房间?
“想看,想看!”
接看,陈佑又带江宁来参观了自己的房间。
打开房间,一股时代的感觉扑面而来,
墙壁上张贴着各种奖状,黑色老旧的木制方桌和绿色台灯,桌上压着一块玻璃板,玻璃板下是一些过去的各种泛黄的照片。
陈佑的床铺用黄色的被罩盖着,上面绣着鸳鸯的图案;
床头上放着的是华仔、星爷等一众港台明星的明星海报,此外还挂着一把木制的单板结他。
江宁的自光则是被陈佑桌上的奖状所吸引。
在她的请求下,冯晚橙帮忙念出奖状的内容:
“陈佑同学:在1998年的学期表现中,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表现优异显著,被评为“三好学生”。”
“墙上这些,全都是爸爸得过的奖状吗?”
江宁的目光满是崇拜的神色,“爸爸好厉害!”
“是啊,他是蛮厉害的。”
冯晚橙吐吐舌头,“以前呀,橙橙阿姨的爸爸妈妈都把你爸爸当做学习榜样如果你爸爸房间的灯没熄,我也不准睡觉,当时受了好多苦,都是你爸爸害的。”
“我都不知道有这种事——
“那当然了,那时候又不联系了。”
陈佑说,“我每天很晚睡觉,其实是在听歌或者看杂志。”
“你这么一说就更来气了!”
“橙橙阿姨,橙橙阿姨,从这里可以看到你的家吗?”
“对,你从这个窗户望过去,前面那个院子,就是可以看到的———”
冯晚橙同江宁指着窗外的一处院子,“那边那个美发店牌子下面,那个房,就是橙橙阿姨的家了。
“哇,真的好近!”
江宁趴在桌子上看外面的景色,眼中透露着绮丽的色彩。
“你再看看玻璃板下面的照片,认得出来谁是谁吗?”
“这个阿姨是以前的奶奶!”
江宁说,“和现在差不多!”
“对吧,我就说陈姨一点没老。”
“那奶奶怀里抱着的这个,就是爸爸小时候的样子—
江宁指着一个光头脑袋,眼晴大大的小孩,“爸爸好可爱。”
“这个时候爸爸也才两三岁的样子吧。”
“这个也是爸爸?”
江宁指着一个抱着足球,冲着镜头摆酷的小孩。
“这是小学时候的爸爸“那这个高高的,壮壮的,揽着爸爸肩膀的大哥哥是谁呀。”
“这个呀宁宁认不出来吗?”
在托着腮的冯晚橙温柔注视下,江宁顿时醒悟道,“这个,难道也是我的爸爸?”
“对呀,这是你的亲生爸爸。”
“爸爸笑得很开心耶!”
相片里的江涛揽着陈佑的肩膀,陈佑看上去还有些碘和不好意思,江涛则是露出十分爽朗的咧嘴大笑,虽然缺了门牙,但笑容却相当有感染力。
看着江涛的笑容,小江宁也跟着笑了出来,试着模仿爸爸的笑容。
但江宁学起来的话就只有卖萌可爱的观感了。
陈佑冯晚橙也跟着一起笑了出来,轻轻捏了捏江宁的脸颊。
大家一起看了很多过去的照片,陈佑小时候用过的收音机,小物件,收集的五颜六色的弹珠,绿色的跳跳青蛙,孙悟空大战红孩儿的粗质感绘本。
这边江宁被陈佑小时候看过的绘本吸引,自己默默地读了起来。
陈佑和冯晚橙就坐在一边看江宁看书,然后聊着之前的事情。
“想不到陈姨把你小时候的东西收拾得这么好,这么早的东西都留着。”
“跟我妈关系不大,主要是我自己比较会收拾。”
陈佑拍拍胸脯,“我从小就不乱扔乱放东西,每一件东西都会摆好,自然什么都丢不了。”
冯晚橙鼓着脸嘟着嘴,“你真的什么都没丢吗—
“恩—为啥这么说?”
冯晚橙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不记得就算了,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是重要的东西,你还能记这么久?
“喂,都哥们,别这么扭扭捏捏的。”
陈佑揽着冯晚橙的肩膀,“要是给宁宁看到了,还以为我们关系不好在吵架呢。丢了你什么东西,现在赔给你。”
“恩—我想想该怎么说呀——”
冯晚橙昂着头哼唧着,娇俏的模样着实招人喜爱。
陈佑拉起冯晚橙的手,放在手心摩着,“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那写在我手心里,
看我能不能猜出来?”
“我靠,你调戏哥们是吧?”
冯晚橙掐着陈佑的手心,“你是不是经常跟甜甜和清雅这样玩?”
“要是甜甜就算了,你要是也这样调戏清雅那个孩子的话,那就未免太不是人了!”
“我只对我们橙子老师才这样,不信你问问宁宁怎么样?”
“那我还是写给你看吧。”
冯晚橙在陈佑手心刚画下一竖,江宁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对了爸爸,我想到怎么分辨你们两个了!”
江宁小跑着来到陈佑面前,冯晚橙也下意识从陈佑面前松了手。
“我觉得叫亲生爸爸是天上的爸爸很别扭。”
“但是我也不想叫亲生爸爸,那样对我现在的爸爸也不公平。”
江宁说,“所以我想到了。”
“以后如果我们要说两个爸爸的话,那么一个是江爸爸,一个是陈爸爸。”
“你们觉得这样好不好?”
“好呀,当然好了。”
陈佑伸手摸了摸江宁的头,“我们宁宁真厉害,连这个方法都想得到。”
“不过,就是要提到两个爸爸的时候才这样用,平时陈叔叔就是我爸爸—。”
江宁捂着小肚子,对陈佑有些难为情地说道,“爸爸,我、我突然想嘘嘘了。”
“洗手间在二楼那边。”
陈佑起身道,“我带你去吧。”
“不用,爸爸!我自己可以用。”
江宁去了洗手间上厕所。
陈佑而后回头望向别过头去掩饰羞涩的冯晚橙,“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橙子老师?”
“恩—我现在不想写了。”
冯晚橙说,“那东西丢了就丢了。”
“说了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
“你确定不写给我吗?”
冯晚橙看着陈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相片。
“那一一这张照片要不要给宁宁看?这是我刚才翻相册的时候,眼疾手快从相册里取下来的。”
看着陈佑翻转的照片,冯晚橙顿时象个爆炸的蒸汽机一样,脸地一下,直接红透了。
“给我。”
冯晚橙伸手。
“你要我就给啊?”
陈佑抬起手,冯晚橙够不到。
“给我!”
冯晚橙有些气急败坏,直接爬着骑在陈佑身上去够,陈佑伸长了身子继续不给,还夹住冯晚橙不让她行动。
“趁着宁宁不在的时候,橙子老师暴露本性了是吧?”
冯晚橙挣扎着想要从陈佑的束缚里逃出,然后使出吃奶的劲去够陈佑高高撇开的照片。
“不给。”
陈佑说,“丢的东西,告诉我。”
“这是你自己自找的啊!”
冯晚橙一把将陈佑扑倒在床上,然后一边掐着陈佑的骼膊肉,陈佑却仍然在捉弄着冯晚橙。
“嘿嘿,怎么样——失败了吧?
广“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了。”陈佑说,“我现在可不怕你了。”
“你再不给我,我、我就咬你了!”
“来啊,我现在怕你?”
冯晚橙抿着唇纠结了好久,最后还是一口咬在陈佑的脖子上。
绕是陈佑有被咬的心理准备,也没想到她会在这个奇怪的位置下口,一时半会儿挣扎着就象是松了手。
冯晚橙一边咬着陈佑不肯松口,然后努力伸直骼膊,从陈佑手里夺过了照片。
“爸爸,爸爸,奶奶家的厕所,怎么冲啊爸爸一—我不会啊一—”
江宁红着脸来找陈佑,然后就看到了一个令孩子无比震惊的一幕一橙橙阿姨像毛毛虫一样,趴在了爸爸的的身上!
与此同时,黑化的冯晚橙死死着的照片,画面上是一个流着鼻涕,头发乱糟糟的“小男孩”,挥着棍棒骑着陈佑耀武扬威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