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收棍而立,站在院中,只觉周身气脉通畅,一股久违的真力自丹田涌起,流转于四肢百骸之间。
那逍遥天境的修为,已经全然恢复。
他心中欢喜难以自抑,脸上不由得露出振奋之色。
但他立时定神,想起这番造化从何而来。
当下整了整衣襟,转身朝向凉亭,对着李七夜抱拳躬身,郑重行了一礼,语声恳切道:
“师尊再造之恩,弟子铭记于心。”
李七夜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道:“行了行了,别这么客气,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既然是我徒弟,那就不能是个普通人,要不然我这当师父的多没面子。”
他说完,转头看向司空长风:“长风,我先带这小子去见见雷无桀。那小子现在总算有个师弟了,得告诉他一声,让他也高兴高兴。”
萧瑟一听这话,明显愣了一下。
好家伙,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雷无桀那小子要是成了自己的师兄……
萧瑟几乎能想像出对方那副得意洋洋、尾巴翘上天的样子。
毕竟一起走了这么久,那家伙是什么性格,他可太清楚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无所谓了。
反正现在自己功力已经恢复,要是雷无桀真敢摆师兄架子来使唤他。
他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手腕。
自己倒也稍微会那么一点点拳脚功夫。
司空长风点了点头:“行,你们去吧。”
……
苍山之巅。
雪好象从来没停过,一年到头积着厚厚的白,寒气往骨头缝里钻。
就在这片茫茫雪幕里,有个穿着火红衣裳的少年,正一下一下地挥着剑。
他的动作很特别,每次都是利落地挥出,紧接着便稳稳收回,然后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
若是有懂行的人在旁边,一眼就能瞧出来。
这不过是最寻常的拔剑术,每个学剑的人入门第一课都会练的基本功。
约莫半个时辰后,雷无桀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微微喘着气,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剑,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心里头那点疑惑终于冒了上来。
“姐夫……怎么会特意让我练这个?”他盯着剑锋,小声嘀咕,“这明明是最最基础的拔剑术啊。”
虽然想不明白,但他心里却没有半点怀疑李七夜的意思。
能成为剑神的人,说的话,做的事,必然有他的道理。
这一点,雷无桀从未动摇过。
他甩了甩头,把那些杂念抛开,重新握紧了剑柄。
那就继续练。
剑,再一次利落地挥出,又稳稳收回。
而这时候,李七夜带着萧瑟走上了苍山。
看到雷无桀正在练基础的拔剑术。
萧瑟拢了拢狐裘,眯眼瞧了一会儿,眉梢轻轻一挑。
他侧过头,看向身旁气定神闲的青衫男子,开口问道:“师尊,我没看错的话,雷无桀这小子练的……是拔剑术吧?就那个入门第一课学的东西?”
他语气里带着点明显的纳闷:“以他那跳脱的性子,居然能耐着性子练这个?除非……是您让他练的。”
李七夜闻言笑了笑,目光仍落在远处那一抹红衣上,不答反问:
“是不是觉得奇怪?我为什么偏偏让他回头去啃最基础的功课?”
“是有点。”萧瑟点头,答得干脆。
这确实不合常理。
拔剑术是什么?
是初学者握住剑后,学的第一个架势。
对于他们这些练剑多年的来说,该追求的是更高深精妙的剑招,是更凌厉的杀伐之术。
而不是回头去磨这小孩玩意儿。
李七夜脸上笑意深了些,语气平和地解释起来:
“可千万别小瞧了这拔剑术。”
“不妨告诉你,我最初学剑时,什么花哨的招式都不会,就只练这一招,整整十年,没换过别的。”
“那十年里,我拔剑,挥剑,收剑,反反复复,练了总有数千万次吧,后来某一天,忽然就通了,再后来,世人便称我作剑神。”
这番话说完,萧瑟彻底愣住了。
他微微张着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自己这位师尊,传说中剑道通神的李七夜,他的过去……竟是这样的?
在萧瑟的想象里,李七夜该是那种生来就天赋异禀,惊才绝艳的人物,理应一握剑便通晓百式,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透。
可如今师尊亲口告诉他,曾经也只是个对着一招拔剑术,埋头苦练了十年的普通人?
但想到什么,萧瑟挑了挑眉,再一次不解的开口说道:
“师尊,道理弟子明白……只是并非人人皆如您一般,能于千万次挥剑后,恰得那一线灵光,证道通明。”
“况且,我等如今行于江湖,风波已在身侧,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强敌更不会容人十年磨一剑,若要真如此沉心静气,苦修十载根基……恐怕世事潮涌,未必能待其功成。”
李七夜听完没反驳。
因为萧瑟这话没毛病。
光靠挥剑千万次就能顿悟 ,这世上要真有这么便宜的事,剑神早就满街跑了。
毕竟,他自己当初也不是这么过来的。
什么千万次挥剑,那都是说给外人听的漂亮话。
真正的关窍,在于那些不能对人言的“系统任务”,是完成了那些东西,才换来了这身剑神的本事。
可他让雷无桀反复练这最基础的拔剑术,自然有他的打算。
前阵子他自己悟出了一式剑招,门坎不高,却有个要紧的前提。
拔剑术必须练到骨子里,熟得不能再熟。
想到这里,李七夜也没有藏着掖着,而是直接表明地说道:
“诚然,并非人人皆能凭千万次挥剑得证大道,我让雷无桀重练这拔剑术,自有缘由。”
“只因我新近悟得一式,其根基,正在这拔剑一瞬。”
“此招名为…”
他略作停顿,一字字道:
“斩天拔剑术。”
话音落下,李七夜不再多言,转而望向仍在专注挥剑的雷无桀,提高了声音:
“雷无桀,暂且停下。”
“将你手中之剑,归入剑鞘。”
“然后,丢给我。”
这声音简直熟得不能再熟了,雷无桀愣了一愣,心里直嘀咕。
这不是姐夫的声音吗?
啥时候来的?
可念头归念头,手上却没忘李七夜刚才交代的话。
他利索地把剑插回鞘中,骼膊一抡,整把剑便朝着声音来的方向甩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