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长松重重叹了口气,目光越过层叠的山峦,直直望向剑心冢所在的方向。
“这两小子,不能再这么圈在青城山上了。”
“再好的苗子,捂在温室里也长不成参天大树,现在下山,去碰碰壁,吃点苦头,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江湖,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否则,就算他们天赋再好,将来摸到了逍遥天境的门坎,那也是个花架子!
没经历过生死搏杀,没在血水里滚过三回,境界再高,也是纸糊的老虎,一戳就破!”
赵玉真听完这番话,不由得重重点了点头。
他心里清楚,师伯说得一点没错。
没在生死边缘走过几回的人,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强者。
武功再高,没沾过血、没断过骨,终究是暖房里的花,经不起江湖的风吹雨打。
不过想归想,赵玉真自己却属于例外。
他不是不想下山,而是根本下不去,天命压身,如同枷锁,把他牢牢困在这座山上。
有时候他也会忍不住去想:要是没有天命枷锁在身,如今的江湖,哪还有什么“道剑仙”?
恐怕早就多出一个无拘无束,逍遥自在的散人了吧。
想到这里,他收敛心神,不再尤豫,朝殷长松郑重说道:
“师叔既已决定,那便全听您的安排!”
“好!”
殷长松脸上顿时笑开了花,重重点了点头,这事儿就算这么定下了。
他半点没耽搁,转身就大步流星地踏出庭院,径直去找李凡松和飞轩。
他得亲自把这天大的好消息砸给那两个小子。
至于他们会不会拒绝?
殷长松心里门儿清,压根不用琢磨,绝对不可能!
毕竟,这两小子是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
以前在山上,瞅着空子就偷偷往下溜,还以为自己那点小动作神不知鬼不觉呢。
如今这光明正大、名正言顺下山的机会直接送到面前,他们怕不是要乐得蹦起来,怎么可能有半个不字?
怕是听到消息的下一秒,就得火烧屁股似的冲回去打包行囊了!
…………
天启城!
钦天监内!
“雪月剑仙败了?”
国师齐天尘身着一袭白色道袍,雪白的长须随风轻扬。
他遥望着剑心冢的方向,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这位新晋剑仙突破之时,他其实早有感应。
只是当时并没有太过在意,毕竟江湖之大,剑仙虽然罕见,却也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然而就在刚才,他感知到两股强大的剑意在激烈碰撞。
一股是早已经名扬天下的雪月剑仙,另一股正是那位新晋的剑仙。
更让他震惊的是,这场对决的结果竟然以雪月剑仙的落败告终!
这个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一位能够击败雪月剑仙的新晋剑仙,这意味着江湖格局很可能将要发生重大变化。
“唉……看来从今以后,这江湖怕是再难有安宁的日子了!”
齐天尘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心里沉甸甸的。
他一边想着,脚下却没有停,径直朝着钦天监外面走去。
这件事关系重大,必须立刻禀报给陛下知道。
他身为北离的国师,在这种关键时刻,若是知情不报,那岂不是严重失职?
那还要他这个国师有什么用?
再说了,万一陛下以后从别的渠道知道了这件事,发现他齐天尘明明知晓却故意隐瞒。
虽然以他国师的身份和往日的功劳,倒也不至于受到什么严厉的惩罚。
但终究会惹来不必要的猜忌和麻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主动禀明为上策。
再说了,这件事情到最后也不是由他决断的,该怎么样还是由陛下决定。
总结一句话就是“反正头痛的又不是我!”
…………
皇宫,深苑。
政事殿,静室藏幽。
这大殿极为开阔恢弘,入目所及,皆是檀木书架,其中典籍浩如烟海,古籍今卷井然有序地陈列其间。
两侧,赫然立着两根需两人合抱的盘龙金柱,通体由千锤百炼的赤足黄金铸成。
柱身之上,一条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蜿蜒盘绕,鳞甲分明,龙首微昂。
大殿深处,上首位置,摆放着一张不知道历经多少岁月的古木长桌。
桌后端坐着一位中年男子,面容沉静,眉宇间却自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度。
他身着一袭明黄衣袍,袍上以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龙纹。
这般制式与纹样,普天之下,唯有一人可配。
他,正是当今北离的皇帝。
“这黄金棺材里的人,当真要拱手还给魔教那帮贼子?”
北离皇帝目光落在奏章上,右手猛地拍向桌面。
他眉峰紧蹙,眼中象是凝着化不开的墨,怒意在其中隐隐翻涌。
这偌大北离,万万里江山,谁不遵他号令?
他坐在这个位置上,手握至高权柄,本该言出法随,无人敢违。
可结果呢?
为这黄金棺材,他暗中派出数批精锐,其中不乏江湖成名的高手。
如今竟然连一口棺材都夺不回来,还要被迫考虑将其还给还魔教?
这简直象是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就在这时,北离皇帝心头微动,想起一个人来。
若派他前去,说不定真能将黄金棺材里的那位,安然无恙地请到天启城。
念头既定,他当即取过一张空白的圣旨,执起御笔,在绢帛上挥毫书写。
笔尖游走间,一行行遒劲有力的字迹跃然纸上。
待最后一笔落下,他轻轻搁笔,对着殿外唤道:”小羽子,进来。”
“是!”
话音才落,政事殿外立即传来一声略显尖细的应答。
不过片刻,一个身着深青色太监服饰的小太监便走了进来。
小太监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单薄,步履却极为轻捷,低垂的眼睑掩去了大半神情。
走进殿中央后,小太监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脑袋深深低下,口中急声道:“奴才拜见陛下!”
北离皇帝神色如常,目光淡淡扫过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将手中的圣旨往前一递:“把这圣旨,交给瑾仙。”
此刻,小太监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进宫才三天,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有单独面圣的机会。
这要是说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
可他现在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宫里老人都说,这些站在权力顶端的大人物,个个脾气古怪得很。
万一不小心说错话做错事,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虽然心里七上八下的,他的动作却一点不敢耽搁,连忙起身小步快走上前,双手躬敬地接过圣旨:“奴才遵命!”
圣旨刚到手,他立刻躬身退下,一刻都不敢多待。
直到退出政事殿,这才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抱着圣旨就朝瑾仙大监的住处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