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希望(1 / 1)

就在叶开与谭行于异域冥海搞风搞雨,发誓将骸骨魔族与虫族搅得天翻地覆之际

地球,联邦首都,天启市。

深夜,万籁俱寂。

唯有城市最核心处,那座高达数百层、通体流淌着冷冽金属光泽的“联邦武道研究院”总部大厦,依旧灯火通明,森然而威严。

这里,是联邦应对一切超自然现象与异域威胁的终极大脑。

而此刻,大厦地下极深处,安保等级标注为“绝密·盘古”

“检测到异维度本源级能量洪流!规模无法估算!”

刺耳的警报早已被关闭,取而代之的,是数十名身穿白色研究服的身影,在巨大环形屏幕前近乎疯狂的忙碌。

键盘敲击声如疾风骤雨,一道道指令与汇报声此起彼伏。

诡异的是,这些平日里严谨乃至刻板的顶尖学者脸上,此刻竟都充斥着一种混合了紧张、亢奋与极致期待的神色。

他们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主屏幕上那片剧烈扭曲、不断翻涌的幽暗光谱。

一名中年研究员声音发颤,却强压着激动:

“核心规则与‘死亡’、‘骸骨’、‘疫潮’等异域超凡灵能光谱等高度契合但是,发现‘空白谐振区间’!

重复,发现稳定的、可被引导的谐振空隙!”

这一声汇报,让整个控制中心的气氛为之一凝,随即爆发出更急促的操作声。

站在环形平台中央,一位头发花白、目光却锐利如鹰的老者

联邦首席科学家陈玄清,缓缓抬起了手。

他的声音不高,却压过了所有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终于快!快启动‘灵能共谐转换协议’。”

“所有器灵共鸣单元,功率全开!”

“是!”

命令下达的瞬间,实验室深处仿佛响起了五声若有若无的古老鸣响。

那是源自远古五大失落文明至高遗泽的回应:

五大器灵,五股传承自人类远古辉煌时代的伟力,在联邦倾尽资源的破解与融合下,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协同运转!

“能量特征匹配成功!”

“理论模型验证通过!”

“共鸣强度持续上升转换程序加载30、70、100!”

“转换完成!!!”

最后一声嘶吼般的汇报落下。

整个主控中心,陷入了刹那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环形主屏幕上。

只见那原本混乱幽暗光谱,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生生抹平!

混乱的波纹被抚平,躁动的峰值被削去,代表死亡与腐朽种种规则的能量特征被层层剥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浩瀚、温和而纯净的湛蓝色光辉。

它静静地悬浮在屏幕中央,宛如一片初生的星云,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勃勃生机,以及一种中正平和、却又浩瀚无边的能量波动。

高密度纯净灵气源!

“成成功了?”

一名年轻的研究员喃喃道,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哽咽。

“我们真的成功了!…灵能转化为…灵气了?”

“不是武道被动适应,不是异能的赌命觉醒是真正可以被掌控、被炼化的本源能量!”

短暂的沉默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掌声!

许多人甚至激动得互相拥抱,热泪盈眶。

他们做到了!

日夜不休,倾尽联邦所有资源,凭借远古祖先的遗泽,凭借无数日夜的呕心沥血,他们为人类开创了一条全新的路!

自异域灵能渗透蓝星,人类被迫踏上进化之路,却始终只有两条主流:

以意志气血强行驾驭、锤炼体魄极致的“武道”

以及与灵能规则共鸣、觉醒天赋却前途未卜的“异能”。

两者皆是被动适应,充满风险与不确定性。

而今天,历史被改写了!

练气之道!

一条直指能量本源,炼化天地万物之气反哺己身,追求生命层次自主跃迁的古老而崭新的道路,就在此刻,于这间地下实验室中,被正式奠基!

“观察室!”

陈玄清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中翻涌的激动,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

侧方屏幕瞬间亮起。

画面中,是一间布满精密维生仪器的洁白房间。

房间中央的维生舱内,一名面容坚毅、却难掩憔悴的青年静静躺着,周身连接着无数管线。

正是此前从月魔一族手中被谭行等人拼死救回,却因伤势过重、武道之基近乎全毁而被秘密接回联邦的朱麟!

在知晓“练气计划”后,这位昔日王卫出身的武者,没有丝毫犹豫,以近乎决死的意志,自愿成为了这条未知道路的首位踏足者。

“生命体征稳定”

“能量灌注完成”

“道基重塑反应开始!”

维生舱内,那经过五大器灵调和转化的纯净湛蓝灵气,如同温顺的溪流,缓缓注入朱麟千疮百孔的经脉与丹田。

奇迹,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发生。

朱麟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

枯萎的经脉重新充盈,破碎的丹田被温和而坚韧的灵气一点点修补、重塑。

他周身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青色光晕,皮肤之下似有宝光流转,沉寂已久的气血,如同解冻的春江,开始澎湃涌动!

“嗡”

一声低沉却清晰的共鸣,自观察室传来,穿透厚厚的特种玻璃,响彻在每一位研究员的心头。

维生舱内,朱麟猛然睁开了双眼!

眸中精光如电,一闪而逝,旋即化作深邃如古潭般的平静。

一股中正平和、浑厚绵长,却又隐含渊渟岳峙般威严的气息,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

他缓缓抬手,握拳。

指尖,一缕凝实如丝的淡青色灵气缭绕不散。

筑基,功成!

“记录。”

陈玄清看着屏幕中脱胎换骨般的朱麟,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

“联邦历新元七年,七月十五日夜,‘盘古计划’第一阶段圆满完成。”

“人类第三超能途径——‘练气之道’,于此正式开辟。”

“首位筑基者,朱麟。”

“历史”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激动兴奋的脸,

“自今夜开始书写!”

实验室再次被欢呼淹没。

而远在危机四伏、相隔无数位面的异域冥海,正与叶开谋划下一步行动的谭行,对此一无所知。

他更不会想到,自己当初和马乙雄等人从幽冥渊绝地带回的那块看似残缺的古老玉璧,究竟为人类文明的存续与崛起,点燃了怎样一簇足以燎原的星火!

而原本在实验区内的陈玄清几乎是冲到观察室的特种绝能玻璃门前,还未踏入,声音就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急切问道:

“朱麟上尉!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隔离门无声滑开,纯净而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站在观察室中央的朱麟,已经自行脱离了那些维生管线。

他身姿挺拔如松,原先重伤濒死的萎靡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而厚重的气息。听到问话,他缓缓转过身。

眼中那缕乍现的精芒已然收敛,目光却比以往更加深邃、清澈,仿佛能映照人心。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低头,摊开自己的双手,仔细凝视。

掌心肌肤莹润,隐隐有淡青色的光泽在皮下流转,那是纯粹灵气与肉身初步融合的标志。

片刻后,朱麟抬起头,看向陈玄清以及玻璃墙外所有屏息以待的研究员们。

他的声音平稳有力,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清晰感,仿佛每个字都经过灵气的淬炼:

“陈首席。”

他开口,先是一个标准的军礼,动作流畅自然,毫无滞涩,仿佛那曾经几乎碎裂的筋骨从未受过重创。

“感觉”

朱麟略微沉吟,似乎在精确捕捉和描述体内那种全新的、汹涌而温和的力量:

“前所未有的好。”

他向前轻轻踏出一步。

没有动用任何武技以及罡气。

仅仅是最简单的迈步。

“嗡”

一股无形却切实存在的压力以他为中心悄然荡开,地面特种合金铺设的地板发出极其轻微的共鸣。

空气中弥漫的湛蓝色灵气仿佛受到吸引,自发地向他周身汇聚,形成一层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青色光晕。

“我的气海丹田和经脉,已经完全重塑。”

朱麟继续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探究:

“比受伤前更宽阔,更坚韧。”

他抬起右手,心念微动。

指尖之上,一缕比头发丝还细的青色灵气凭空浮现,不再是之前维生舱灌输时的温和模样,而是如灵蛇般游动,散发出一种柔韧却凌厉的意蕴。

“我能清晰地‘感知’到空气中流动的灵能!”

朱麟的指尖轻划,那缕灵气随之舞动,勾勒出简单的轨迹:

“并且,能够初步引导、炼化它们。按照‘基础练气诀’的描述,这应该是引灵入体稳固,筑基初成的标志。”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

“更重要的是,我感觉到体内有一股‘生机’在持续滋生。不是异能催生的那种爆发性恢复力,也不是武道的罡气!

而是更本质的、润物细无声的生命力在缓慢增长。

陈首席,我的旧伤暗疾似乎在自行消融。”

此话一出,观察室外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

旧伤暗疾自行消融?

这不仅仅是治愈,这简直是生命层次的优化和进化!

陈玄清的眼睛骤然亮得惊人,他快步走到旁边的数据终端前,调出朱麟的实时生命监测图谱。

图谱上,那些代表旧伤隐患的灰色阴影区域,正在以极其缓慢但确实存在的速度变淡、缩小!

“奇迹不,这不是奇迹,这是科学!”

陈玄清喃喃道,随即猛地看向朱麟,语气急切:

“上尉,除了身体感受,你的‘神’呢?意识、感知、思维清晰度如何?”

这是练气理论中另一个关键假设灵气对神魂的滋养!

朱麟闭上眼睛,数秒后睁开,眼中闪过一丝震撼:

“感知范围扩大了至少三倍,细节捕捉能力显着提升。

思维非常清晰,以往需要反复推演的战术细节,现在几乎一念即通。

就像一直蒙在脑中的一层薄雾被灵气驱散了。”

他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那如初生朝阳般缓缓升腾的力量,一字一句道:

“陈首席,各位。这条‘练气之道’成了!”

观察室内外,再次陷入寂静。

但这一次的寂静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希望和更加炽热的决心。

朱麟的成功筑基和其展现出的特质,远远超出了理论模型的预期。

这不仅仅是一个个体的新生,更是为全体人类,推开了一扇通往更高维度进化的大门!

陈玄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潮澎湃,郑重地对朱麟,也对所有研究人员说道:

“朱麟上尉,恭喜你成功筑基,踏入练气之门!你的数据与感受无比宝贵。

接下来,我们需要对你进行全面的后续测试与适应训练。”

他目光灼灼:“你是先驱者,你的每一步,都将为后来者照亮前路。”

“是!随时待命!”

但下一秒,他下意识地低头,目光落在自己自然垂落的双手上,又缓缓移至双腿,动作忽然顿住。

一丝真实的、近乎恍惚的疑惑,取代了方才的沉稳,浮现在他眼中。

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缓缓握紧,再松开。

手臂肌肤完好,骨节分明,发力时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

他又低头看向双腿,修长笔直,稳稳支撑着他挺拔的身躯。

“陈首席,”

朱麟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迟疑和难以置信,他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向玻璃外的陈玄清:

“我的双手和双腿我记得很清楚,在月魔巢穴,被月魔之王斩断。”

他语气平缓,却字字千钧,敲在每个人心上。

“我亲眼看见自己的肢体离开身体,感受到气血瞬间崩溃的剧痛和虚弱。

按照常理,即便最顶级的生命系异能或生物再生技术,也不可能让彻底离断的肢体…重生如初”

他再次握拳,感受着力量感和浑然一体的协调性:

“这是联邦有了新的突破吗?”

观察室内外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研究员都屏住了呼吸,看向陈玄清。

这正是“盘古计划”最核心、也最令人震撼的成果之一,甚至某种程度上,超越了单纯的“能量转换”!

陈玄清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混合着自豪与肃然的神情。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示意助手调出了一段复杂的全息影像。

影像中,清晰展示着五大器灵协同运作时,那经由“碧玉青光葫”器灵最终加持输出的湛蓝灵气的微观结构。

无数细小的、蕴含着奇异生命符文的青色光点,在灵气流中载沉载浮。

“朱麟上尉,你感受到的没错。

这,确实不是生命系异能和生物再生技术。”

“经过‘碧玉青光葫’器灵转化的纯净灵气,被赋予‘生生不息’特性之后,其本质已经超越了常规的能量范畴。

它更接近一种高度有序的‘生命本源信息与能量复合体’。”

“当这种特殊灵气在筑基过程中,与你自身的生命印记、残存的细胞信息完全融合后,它会根据你完整的生命蓝图

你可以理解为基因与神魂的共同记忆进行主动的‘补全与重塑’。”

“断肢重生,只是其中最直观的表现之一。

它并非粗暴地催生细胞,而是引导你的身体,以灵气为原料和蓝图,‘生长’出与你原本完全一致、甚至因为灵气浸润而基础更优的新生组织。

这个过程,我们称之为‘灵基重塑’。”

朱麟瞳孔微微收缩。

灵基重塑!

这意味着,只要筑基成功,灵气充足,理论上任何肉体上的残缺、乃至修行留下的大部分难以逆转的暗伤,都有机会被彻底修复!

这是连许多高阶治疗系异能者都难以做到的奇迹!

“所以”

陈玄清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丝科学家的狂热与敬畏:

“练气之道赋予我们的,可能不仅仅是新的力量途径。

它是在从根本上,提升我们生命形态的‘恢复上限’和‘完美度’。

只要筑基根基稳固,灵气不绝,肉身几乎可以视为一个能够不断自我优化和修复的‘灵器’雏形。”

“你现在的身体,从细胞活性、组织强度、能量传导效率等多个层面,都已经超越了之前纯粹修炼武道前的巅峰状态。

你原本的“虎凶罡煞”武骨,也被重新洗刷,塑造!

这也是为什么你会感觉‘更强’的原因。

月魔之王斩断的,只是过去的‘朱麟’。

而现在站在这里的,是经过灵基重塑,踏上练气之路的新生者。”

朱麟沉默了。

他低头,再次凝视自己的双手。

掌心纹路清晰,皮肤下仿佛有温润的玉光流动。

不再是残缺之躯,不再是需要小心翼翼维持平衡的伤者。

而是一个完整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新起点。

一股难以言喻的澎湃情绪涌上心头,那是对未来前所未有的期待。

他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疑惑尽去,只剩下更加纯粹和炽烈的光芒。

“我明白了。”

朱麟的声音沉稳如山,却蕴含着破土新芽般的生机:

“那么,陈首席,请开始下一阶段的测试吧。我想知道,这具‘新身体’和‘新力量’的极限在哪里”

他顿了顿,眼中锐光乍现,一字一句清晰吐出:

“尤其是练气之道的杀伐之力!”

嘴角勾起一丝锐利如刀的弧度,那是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淬炼出的、对力量最本质的渴求与审视。

断肢重生固然是奇迹,但对于一名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战士而言,无法转化为战场优势的力量,价值便折损大半。

他需要知道,这温和醇厚的灵气,能否爆发出撕裂敌人的锋芒!

陈玄清闻言,非但没有丝毫意外,反而眼中爆发出同样的精光。

他猛地转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响彻整个实验区:

“全组注意!测试等级提升至‘破阵’规格!”

“数据分析组,启用最高频次采样!

灵能感应阵列功率全开,我要看到每一个灵气粒子的运动轨迹!”

“模拟战斗舱准备,加载最高威胁异域生物模板样体机器人,每个样体机器人加载灵能核心能源,模拟异域眷族邪能力量体系

从常战种族开始,灵能核心能源输出依次递进!环境参数随机,加入灵能干扰!”

他的话语如同战鼓,敲打在每个人心头:

“都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了!练气之道,究竟能否成为我人类文明手中,继武道、异能之后的第三把破敌利剑!

它的锋芒,是钝是利,马上便要见分晓!”

“是!”

回应声山呼海啸,所有研究员肾上腺素飙升,手指在控制台上化为一片残影。

巨大的环形主屏幕画面切换,分割成数十个不同视角的数据窗口和模拟场景。

实验室的气氛,瞬间从科研殿堂,转变为了杀气腾腾的演武场!

朱麟被迅速引导至隔壁更为广阔、布满传感节点的“灵能测试大厅”。

大厅一侧是闪烁着冷光的各种体能检测仪器,另一侧则是完全拟真的多维实战模拟平台。

“第一项,基础机能与灵气亲和度,开始!”

朱麟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

他并未摆出任何武道起手式,而是依据五大器灵和联邦一同研究出来的的《基础练气诀》法门,心念微动,引导体内那如溪流般的淡青色灵气运转周身。

“嗡”

低沉的共鸣声自他体内传出。

速度测试区:他一步踏出,身形并非武道高手那种撕裂空气的暴烈冲刺,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流畅感”,仿佛融入了周围灵气流动的韵律,速度快得在原地留下淡淡的青色残影。

力量测试柱:他没有鼓动肌肉,仅并指如剑,将一缕高度凝聚的灵气附着指尖,轻轻点向特种合金铸造的测试柱。

嗤!

一声轻响,柱身上竟被点出一个深邃的、边缘光滑如镜的小孔!

在他的意念引导下,释放出的灵气如臂使指,时而化作柔韧的丝带缠绕目标,时而凝聚成尖锐的针芒穿刺,变化由心,控制精度远超寻常异能者能量外放的水平。

基础数据一路飘红,不断刷新着研究员们的认知上限。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考验在后面。

“第二项,实战模拟,启动!”

陈玄清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朱麟眼前光影变幻,瞬间置身于一片模拟出的异域荒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不适的异种能量波动(模拟的异域灵能环境)。

第一个对手被缓缓启动,赫然是一头骸骨魔族仿真机器人它高达五米、骨骼外露、眼眶燃烧着幽绿魂火的王骨骨将!

加载着灵能核心能源它发出无声的咆哮,挥舞着巨大的骨刃,裹挟着浓郁的死亡气息冲锋而来,大地震颤!

朱麟眼神一凝,不退反进。

体内灵气按照某种玄奥的路线急速运转,并非简单外放,而是与他的精神、意志高度统一。

他右手虚握,周身灵气疯狂汇聚,并非形成能量冲击波,而是在他掌心前方,凝聚成了一柄约三尺长、略显虚幻却锋芒逼人的淡青色气剑!

剑身流转着生生不息的韵味,却又透着一股无物不破的锐利!

“灵气凝形?!”

观测室中,有识货的研究员失声惊呼。这可是理论推演中,练气之道达到一定境界后,对灵气极高掌控力的表现!

朱麟才筑基多久?!

“斩!”

朱麟吐气开声,挥臂前劈。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响。

那柄淡青气剑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悄无声息地迎上了骸骨魔将劈来的巨大骨刃。

接触的瞬间,蕴含着“生生不息”特质的纯净灵气,与模拟出的骸王邪能发生了剧烈反应!

嗤啦!

如同热刀切过凝固的油脂。

坚韧堪比合金的骨刃被从中平滑地一分为二!

气剑去势不减,轻描淡写地掠过骸骨魔将的躯干。

魔将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

幽绿的魂火剧烈闪烁、熄灭。

庞大的骨骼身躯,沿着一条光滑的斜线,缓缓错位、滑落,轰然倒地。

一击!秒杀!

干净,利落,高效得令人窒息!

观测室内,落针可闻。

陈玄清死死盯着屏幕上的能量分析曲线,只见代表朱麟攻击的那道灵气波形,在击中目标时,其内部结构瞬间从“温和有序”切换为“高度聚合与震荡”,对异种能量表现出极强的渗透性与瓦解特性!

“不仅仅是能量强度的比拼”

“是能量本质的‘克制’与‘净化’!经过器灵转化的灵气,对异域混乱灵能具有天然的‘秩序压制’效果!”

“继续!”

他对着话筒吼道:“提高难度!上虫族模板!”

接下来的测试,更是让所有研究员心潮澎湃。

面对模拟出的虫族机器人,朱麟展现出练气之道的另一面。

他不再拘泥于凝气成剑,而是根据战况,灵气或化绵密气盾抵挡精神冲击,或化灼热炎流灼烧虫族复眼与关节,或化坚韧藤蔓束缚其行动手段灵活多变,远比武道的直来直往、异能的固定模式更加多变难测。

更重要的是,他体内灵气循环不息,持久作战能力惊人,丝毫不见力竭之象。

那“生生不息”的特性,不仅在修复自身,更在战斗中为他提供了近乎源源不断的能量支持!

当最后一头模拟虫族领主在交织的灵气风刃中被绞碎时,整个测试大厅回荡着模拟系统终结的提示音。

朱麟立于场中,周身淡青色光晕缓缓收敛,呼吸依旧平稳悠长。

他望向观察室的方向,虽未言语,但那挺拔如松的身影和清澈坚定的眼神,已然说明了一切。

“数据回收完毕!”

首席数据分析员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所有测试项目,综合评价远超预期!练气筑基期表现出的综合战力、适应性、持久力,以及对异域能量的特殊抗性与克制效果,均达到甚至超越了同级别顶尖武道家与异能者的平均水准!

尤其在能量利用效率和变化性上具备绝对优势!”

近乎爆炸般的欢呼与掌声响起!

许多研究员热泪盈眶,互相用力拍打着肩膀。

他们看到的不仅仅是数据,更是人类文明在络上,最初的爆炸性混乱渐渐沉淀,转化为更为具体、更为炽热的讨论:

如何准备可能的精神意志测试?

“潜能开发中心”会教什么?

练气之道具体怎么修炼?

首批十万名额,竞争会有多激烈?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自发组建学习小组、分享体能和精神锻炼的小技巧(不管有没有用)。

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下而上的渴望与躁动,席卷了整个联邦年轻一代的“凡骨”群体。

他们黯淡了太久的世界,被这则公告,硬生生撕开了一道透进无限光明的裂缝。

“麒麟”之名,不胫而走,成为无数平凡少年,无数心气磨灭的青年,即将腾空而起、撕破命运枷锁的精神图腾。

联邦的根基,在这一天,因为这条新路的公开,而开始发生微妙而深刻的震动。

希望,已如野火燎原。

而这一切,都清晰地反馈到了“苍穹之眼”和“盘古实验室”的监控屏幕上。

陈玄清看着屏幕上那代表社会情绪波动指数的曲线,从一个极低的基线瞬间飙升至刺眼的红色峰值,并持续剧烈震荡,久久没有平复的迹象。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对身边的助手说道:

“通知下去,‘麒麟计划’筹备组全体人员,取消一切待定休假,进入最终冲刺阶段。”

“希望的浪潮已经来了。

我们,必须准备好承载它的堤坝,并将其引向正确的方向。”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北原道,北疆市,一栋墙皮剥落、露出里面锈蚀钢筋的旧楼,三楼最靠里的房间。

窗户玻璃碎了一角,用发黄的胶带勉强粘着,北疆特有的、夹着沙砾的寒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发出呜呜的哀鸣,像是为房间里的一切做着注脚。

关烈仰面躺在唯一一张坚硬的木板床上,身下是薄得几乎能数清线头的旧褥子。

他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上因渗水形成的、形如扭曲鬼爪的污渍,眼神空洞得像是两口枯井,映不出半分光亮。

曾经线条刚硬、充满剽悍之气的脸庞,如今只剩下一片被酒精和绝望浸泡出的灰败与麻木。

乱糟糟的胡须爬满了下巴,头发结成一绺一绺,身上散发着劣质酒精、汗渍和一种伤口久不愈合的淡淡腥气。

他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一具还在呼吸、却早已在内心宣布死亡的行尸走肉。

左手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右肩之下。

那里,本该有一条能挥动百斤战刀、能拧断虫族颈骨、能在寒冬中焐热战友的粗壮臂膀。

现在,只剩下小半截包裹在粗糙疤痕组织下的残端,断面处的肌肉组织在联邦先进的医疗技术下早已愈合,覆盖着暗红色的肉芽,看起来甚至算得上“平整”。

但只有关烈自己知道,那里无时无刻不在燃烧。

不是火焰,是比火焰更折磨人的幻痛。

仿佛那条早已不存在的臂膀,正被无数细小的、带有倒刺的虫颚反复撕扯、啃噬;

又像是有冰冷的钢针,沿着早已消失的神经脉络,一下下地刺进大脑深处。

这种源于神经损伤和深度心理创伤的剧痛

没有药物可以根除,它如影随形,在每一个寂静的深夜,每一个独自清醒的黎明,疯狂啃咬着他的意志,提醒着他失去的一切,以及那一战的惨烈。

他猛地用左手抄起地板上的半瓶廉价烈酒

那是这屋子里除了他之外,唯一还有“温度”的东西。

拧开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对准干裂的嘴唇灌了进去。

劣质酒精像一道火线,粗暴地烧过喉咙,灼烧着胃袋。

喝得太急,他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佝偻着身体,咳得撕心裂肺,眼泪都逼了出来,残存的右肩断面也随之传来一阵抽搐般的幻痛。

但他不在乎,或者说,他需要这种肉体上的强烈刺激,来暂时覆盖灵魂深处那无边无际的冰冷与空洞。

北疆虫潮一役他所在南部清剿队以全军覆没为代价,才勉强带回情报

那一战赢了。

联邦通报了胜利,授予了荣誉,抚恤了家属。

他是那支小队唯一的幸存者,也是最为伤心之人。

他成了“英雄”,至少报告上是这么写的。

但他婉拒了所有嘉奖,放弃了所有可能换来优渥生活的战功积分。

他选择离开清剿队,离开那些熟悉或怜悯的目光,用最后一点积蓄,租下了这个偏僻、破败、无人问津的角落。

准备好了却残生。

因为支撑他活下去的一切,都已经在那场惨烈的爆炸和虫族的嘶鸣中,灰飞烟灭了。

曾经,他活着是为了向那个把他和兄弟们当作实验品、害死他父母的苏天豪复仇。

他做到了,他和谭行一起将苏天豪送进了地狱。

大仇得报,他只觉得无尽的空虚。

然后,是那群和他一样同为苏天豪的实验素材,却比他更渴望光明的兄弟们,填补了那份空虚。

他们约定,要一起离开阴影,走到阳光下,活出个人样,堂堂正正地站在这个世界上。

他们是他的新锚点,是他的“家人”,是他破碎人生重新拼凑起来的意义。

可如今锚断了,意义也没了。

兄弟们全死了。

为了掩护他和裘钢撤退,一个接一个,像燃尽最后的薪柴,倒在了冰冷的北疆冻土上,被虫潮吞没。

他最后看到的,是老四被巨型刺虫穿透胸膛时,依然对着他嘶吼“快走!”

是刀疤为了断后,抱着炸药包冲向虫群时,那决绝又带着一丝释然的背影。

他活下来了,带着“功勋”,和一条断臂,以及彻底崩碎的武道前程。

用医生的话说,他的“武骨”已经废了,以后别说修炼,连重体力劳动都可能成为负担。

武道之路,彻底断绝。

对于一个前半生几乎都在挥刀、都在依靠力量生存的人来说,这无异于宣判了另一种死刑。

更何况,他失去的是握刀的右手。

刀客没了握刀的手,武者没了运转气血的武骨。

他像一头被拔光了利齿、斩断了爪牙、又被族群抛弃的孤狼,只能蜷缩在这冰冷的巢穴里,舔舐着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等待着生命力在酒精和回忆的腐蚀下,一点点耗尽。

“兄弟们”

烈酒的辛辣和呛咳带来的生理性泪水模糊了视线,关烈仰起头,喉结艰难地滚动着,沙哑破碎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更深的绝望:

“老大没用真的没用”

“没能带你们活着回家现在连给你们报仇都做不到了”

他左手死死攥着空了的酒瓶,指节捏得发白,仿佛那是他最后能抓住的、与这个世界还有联系的东西。

这个在实验室受尽折磨没哭过、在复仇路上九死一生没哭过、在战场上断臂剜肉没哭过的硬汉,此刻,浑浊的泪水却混着脸上的污垢,肆无忌惮地滑过深刻痛苦的皱纹,滴落在散发着霉味的床单上。

房间里,只剩下寒风呜咽,和男人压抑到极处、却终究溃堤的,无声恸哭。

就在这时,一阵撕心裂肺的、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剧烈声响,混杂着沉重而踉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门外。

关烈恍若未闻,依旧沉浸在那片冰冷的、只有烈酒与悔恨的沼泽里,连眼皮都未曾动一下。

“哐当!”

老旧的、本就不甚牢固的铁皮门,被人从外面有些粗暴地推开,撞在墙壁上,发出刺耳的呻吟。

一道身影,逆着门外昏暗的光线,缓缓挪了进来。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身形本应挺拔坚硬,此刻却佝偻得厉害,仿佛背上压着一座无形的山。

面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蜡黄,眼眶深陷,每走一两步,喉咙里就抑制不住地爆发出压抑的、空洞的咳嗽,每一声咳嗽都让他本就单薄的身躯一阵剧颤,仿佛随时会散架。

来人正是裘钢。那个与他同样自爆武骨,只为带回情报的前北疆武道协会裘霸天的独生子,也是他空降的顶头上司!

关烈布满血丝的瞳孔微微转动,落在来人身上。

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挤出一个惯常的、混不吝的笑,却只拉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声音沙哑干涩,像是沙砾摩擦:

“呵…裘队?稀客啊…不在疗养院好好躺着等死,跑我这狗窝来…是来给我收尸么?”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多少熟稔的亲热,也谈不上刻意的疏远,只有一种深陷泥潭者对所有试图靠近之人的、麻木的隔阂。

他们一同从那次地狱般的虫潮侦查中生还,一同躺在战地医院的急救舱里,某种程度上算是“过命”的交情,却也仅此而已。

惨烈的共同经历,并未让这两个同样破碎的男人变得亲近,反而像两面镜子,照出彼此最不堪的狼狈,下意识地想要回避。

裘钢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是缓缓地、有些吃力地环视了一圈这间堪称“家徒四壁”的屋子。

目光扫过墙角堆积的灰尘,扫过破碎的窗玻璃,最后,定格在关烈床边、地上那一片狼藉的空酒瓶上。

透明的、绿色的、棕色的玻璃瓶东倒西歪,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冰冷而颓废的光。

他那张因病痛和虚弱而显得异常憔悴的脸上,原本还有些浑浊的眼神,在看到这些酒瓶的瞬间,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蜡黄的面皮绷紧,深陷的眼窝里射出一种近乎严厉的、属于昔日铁血军官的光芒。

他猛地往前又踏了一步,尽管这一步让他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了腰,但他抬起头时,盯着关烈的目光却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与失望,一字一句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关烈。”

“老子拖着这半口气爬过来,不是来看你这副熊样的!”

他抬起那只同样枯瘦、却依旧能看出曾经力量轮廓的手,颤抖着,指向地上那些酒瓶,又猛地指向关烈那张胡子拉碴、泪痕未干的脸:

“瞧瞧你现在!啊?像什么样子?!”

“北疆冻土上,面对万千虫崽子都敢嗷嗷叫着往前冲的‘狂刀’关烈,那个骨头断了用牙咬、血流干了用泥糊的汉子就他妈变成现在这个瘫在烂酒瓶子堆里喝猫尿的废物?!”

裘钢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病痛而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打在狭窄的空间里:

“自甘堕落!”

“你他娘的对得起你那条没了的胳膊吗?!

对得起你肚子里那些碎了的武骨吗?!

更他娘的对得起那些为了让我们活命,一个个扑进虫堆里再没回来的弟兄吗?!”

“他们豁出命去,不是为了让你活成这摊烂泥的!”

“老子武骨也碎了!身子也垮了!医生也说老子没几天好活了!可老子至少至少还想挺直了脊梁骨喘气!

还没学会用酒精泡着自己等死!”

剧烈的咳嗽再次打断了他的话,裘钢弯下腰,咳得撕心裂肺,蜡黄的脸涨成了紫红色,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内脏都咳出来。

但他那双死死盯着关烈的眼睛,却燃烧着不屈的、愤怒的火焰,那火焰,竟比他健康的全盛时期,更加灼人,更加刺痛人心。

“滚!!”

关烈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猛地爆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

他左手猛地一挥,将床边一个空酒瓶狠狠扫飞出去,瓶子撞在墙上,“砰”地一声炸裂,碎片和残酒四溅。

他抬起头,那张被泪水、胡须和污垢覆盖的脸,此刻扭曲出一种混合了极端愤怒、被戳中痛处的羞恼,以及更深层痛苦的狰狞。

他双眼赤红如血,死死瞪着佝偻咳嗽的裘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混合着血腥气和酒气,硬生生碾磨出来:

“裘钢!裘大会长!你他妈咳咳你他妈一个前武道协会会长的独子!

含着金汤匙出生,资源、名师、前途什么都摆在眼前的人!”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像破风箱一样起伏:

“你懂什么?!啊?!你经历过老子经历的东西吗?!从实验室的笼子里像狗一样爬出来,看着爹妈死在眼前,靠着对一个人的恨活下来,好不容易有了几个能把后背交出去的兄弟

然后又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为了让你这个‘老大’能完成任务死得连块整肉都找不着!!”

关烈的情绪彻底失控,声音越来越高,嘶吼声在狭窄的房间里回荡,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老子承认!你裘钢是条真汉子!跟那些只会坐在安全区里指手画脚、拿我们这些泥腿子的命当数字填报告的高官子弟不一样!

你敢跟我们一起上战场,敢把后背亮给我们这些‘苦哈哈’,重伤了也没皱过眉头!老子服你这一点!”

“但是!”

他话锋陡然一转,双眼里,愤怒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空洞和绝望,声音也骤然低了下来,却更加刺骨:

“你没资格站在这儿用这副样子批判我。”

“批判我怎么活”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袖,又用左手颤抖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曾经气血奔腾如大江的武骨,如今寸寸断绝,死寂一片。

“我什么都没了裘钢,你听清楚”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带着一种孩童般的无助和茫然,重复着,仿佛要说服自己,也说服这个世界:

“兄弟没了一个都没了连梦里都找不回来了”

“刀没了握刀的右手没了连做梦都在挥的刀法,连骨头都记着的感觉没了”

“希望没了以前想着报仇,后来想着带兄弟们活出人样现在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啊!!”

最后一句,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嘶喊出来,却已经不成语调,只剩下纯粹的、崩溃的悲鸣。

喊完这一句,这个曾经刀山火海眉头不皱、断臂剜肉牙关紧咬的钢铁汉子,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根支撑的骨头,整个人彻底垮塌下去。

他不再怒吼,不再辩驳,只是瘫坐在那片狼藉之中,左手无力地垂落,仰起头,对着污渍斑斑的天花板,像个被全世界抛弃、失去了所有心爱之物的孩子一样,毫无顾忌地、放声地、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粗粝而沙哑,混着酒气、绝望和深入骨髓的哀恸,在这间冰冷的破屋里回荡。

泪水汹涌,冲刷着他脸上的污迹,冲刷不掉那刻入灵魂的创痕。

他的肩膀剧烈耸动,残存的身体蜷缩,仿佛要把自己揉碎在这无边的悲痛里。

哀,莫大于心死。

而此刻的关烈,心,已然在那场虫潮、在那接连失去一切的打击中,碎成了齑粉,连痛觉都已麻木,只剩下这具躯壳,凭本能发出最后的、空洞的悲音。

裘钢僵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崩溃大哭、毫无形象可言的男人,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他脸上那严厉的、斥责的表情,一点点凝固,然后,缓缓融化,最终化作一片复杂的沉默。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引发了一阵更猛烈的咳嗽。

他扶着墙壁,咳得弯下腰去,蜡黄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但这一次,他的目光没有再像刀子一样射向关烈,而是垂落在地上那些闪烁的玻璃碎片上,那里面,倒映着两个破碎不堪的身影,和一片令人窒息的绝望。

寒风,依旧从破窗的缝隙里钻进来,呜咽着,像是在为某个彻底死去的东西,唱着最后的挽歌。

“我…们…还有…希望”

裘钢的咳嗽如同破旧风箱在拉扯,每一次剧烈的起伏都让他佝偻的身形摇摇欲坠。

但他咬着牙,蜡黄的脸上青筋绷起,强行将那股翻涌的、带着铁锈味的咳意压回喉咙深处。

他踉跄着上前,伸出那双同样枯瘦、却异常坚定有力的手臂,不顾关烈身上的污垢与酒气,也不顾自己虚弱到极点的身体,用尽力气,死死抱住了那个在绝望中崩溃、痛哭得蜷缩成一团的男人。

他的拥抱并不温暖,甚至能感觉到衣物下骨头的硌人,和两人同样破败身躯的颤抖。

但这拥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蛮横的力量,仿佛要将关烈从那个自我毁灭的冰冷漩涡里,硬生生拽出来一点。

他在关烈耳边,声音嘶哑得几乎辨不清,却一字一句,像用钝刀刻在石头上,清晰而沉重:

“还有路。”

关烈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和话语弄得一僵,哭声有刹那的停滞。

随即,更深的痛苦和嘲弄涌了上来。

他猛地挣了一下,没挣脱裘钢那双铁箍般的手臂,便任由自己瘫在对方同样残破的怀抱里,偏过头,嘴唇几乎贴着裘钢的耳朵,那声音里没有了咆哮,只剩下被泪水浸泡透的、彻骨的冰冷与绝望:

“希望?呵裘钢,你告诉我我还有什么希望?”

他的左手无意识地抓挠着自己空荡荡的右袖,又猛地捶打自己气血死寂的胸膛,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武骨崩了!全碎了!你也是武者,你他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那就是个废人!连重一点的刀都提不起来的废人!”

他的声音开始发抖,混杂着浓重的鼻音和压抑不住的抽泣,那些被他用酒精强行麻醉的渴望和痛苦,此刻如同岩浆般喷发:

“我做梦老子天天晚上做梦!都梦见自己还拿着‘破山’,刀还是那么沉,手感还是那么烫!

梦见带着弟兄们冲进虫巢,砍瓜切菜!

梦见梦见我一刀劈开那狗娘养的虫母的脑袋,给兄弟们报仇!”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独眼里爆发出骇人的、回光返照般的锐光,但那光芒迅速被更深的黑暗吞噬,只剩下无尽的灰败:

“可每次醒过来只有这只没了的手!只有这身碎了的骨头!只有这间他妈的冷得像个坟的破屋子!”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裘钢那张病容憔悴的脸,泪水再一次汹涌而出,声音却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自我唾弃:

“没了武力我关烈就是个屁!什么‘狂刀’,什么狗屁英雄连拿起刀都做不到我拿什么去报仇?

拿什么去祭奠兄弟?我他妈就活该是个废物一个只配在烂酒里淹死的废物啊!!!”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嚎出来的,滚烫的泪水滴落在裘钢的肩膀上,仿佛带着灼伤灵魂的温度。

裘钢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怀中这具颤抖的、被绝望彻底浸透的身躯。

他自己的眼眶也微微发红,却没有泪。

他能感受到关烈那崩碎的武骨下,曾经何等狂暴炽热的气血如今死寂如冰;

能感受到那断臂处传来的、连药物都无法完全抑制的细微痉挛。

他知道关烈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对于他们这种将一生信念和存在意义都系于刀锋与力量的武者而言,武骨崩碎,的确比死亡更可怕。

裘钢缓缓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斑驳污秽的天花板,投向了某个遥远而未知的方向。

他贴在关烈耳边,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却固执的坚定:

“老关武者的路,是断了。”

“但‘人’的路还没绝。”

“联邦没有彻底忘了我们这些废人。

有些东西正在变。”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又像是在积蓄最后一点力气:

“等几天就几天如果如果真有那么一条”

“你得给老子爬起来!”

“咱们这副残躯里淌的血还是热的!”

“骨头碎了魂,不能先跪了!”

寒风从破窗灌入,卷动着地上破碎的酒瓶,发出空洞的呜咽。

但在这一片狼藉与绝望的中央,两个残缺的男人紧紧相拥。

一个在泪水究竟绝望中沉沦,另一个在病痛中坚持,用近乎呓语的方式,传递着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却顽强不肯熄灭的火种。

“老关你听好。”

裘钢用那双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捧住了关烈涕泪横流、几乎失去焦点的脸。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淬火的刀锋,一字一句,清晰而用力地凿进关烈的耳膜与混沌的意识里:

“武道不是唯一的路了。”

“异能也不再是老天爷随机赏饭吃的彩票。”

他深吸一口气,那蜡黄的脸上竟因激动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潮,独眼中爆发出近乎狂热的锐光:

“联邦我们这些人用命守着的联邦找到了第三条路!”

“不靠打熬筋骨气血,也不靠赌那虚无缥缈的觉醒它直指能量本身,炼化、引导、掌控!”

“它叫——练气之道!”

“练气?”

关烈脸上的泪水尚未干涸,茫然地重复着这两个陌生的字眼。

混沌的脑海里,仿佛有一道微弱的电弧划过,击穿了浓重的绝望与酒精带来的麻木。

裘钢用力点了点头,手指指向自己同样破败不堪的胸膛,又指向关烈空荡的右袖:

“你我的武骨,是碎了。但这条新路据说最不看重的,就是咱们这副‘破烂身板’!”

“它要的是这里”

他用手指重重戳了戳关烈的太阳穴

“和这里!”

手又按在关烈心口,感受着那下面微弱却依然存在的心跳。

“精神!意志!悟性!”

“老关!你他妈告诉我!这些东西,你关烈缺吗?!”

裘钢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嘶吼的力量,仿佛要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将那份刚刚在内部简报上看到的、尚且滚烫的希望,全部灌注到眼前这个濒死的灵魂中去:

“那些虫崽子啃掉了你的胳膊,震碎了你的骨头但它们啃不掉你从实验室爬出来时的狠劲!震不碎你带着兄弟们从尸山血海里趟过来的魂!”

“那条‘麒麟’路,十万名额,面向的就是我们这种人!

武骨碎了的,肢体残了的,被老天爷忘了觉醒的所有被旧时代淘汰的‘废料’!”

“联邦没放弃我们!他们在造新的熔炉,要用另一种法子把咱们这些废铁烂钢,重新锻造成刀!”

关烈整个人都僵住了。

脸上的泪痕犹在,独眼却不再空洞。那里面先是极致的茫然,仿佛听不懂这过于惊世骇俗的消息;

随即,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火星,在瞳孔深处被点燃,摇曳,挣扎着试图燃烧起来。

练气之道?

麒麟路?

废铁重锻?

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沉重的巨石,砸进他早已死寂的心湖,试图激起波澜。

巨大的信息量和其中蕴含的可能性,让他残破的神经几乎过载,头疼欲裂,却又有一股窒息般的、久违的渴望,从灵魂最深处疯狂上涌!

“真真的?”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左手猛地抓住裘钢的手腕,力气大得让裘钢都皱了皱眉:

“裘钢!你他妈别骗我!这种事这种事”

“老子用这条还没咳断的命担保!”

裘钢反手也死死抓住关烈的手,两双同样伤痕累累、却都蕴含着不甘余烬的手紧紧交握:

“公告已经发了!全联邦都知道了!‘麒麟计划’,三天后开始报名!”

他另一只手颤抖着掏出自己的个人终端,上面正是那则盖着联邦最高徽记的公告全文。

关烈的目光死死钉在屏幕上。

他识字不多,但那些关键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他的眼里,烫进他的心里

“新路径”

“资质要求大幅降低”

“精神意志”

“潜能开发”

“首批十万”

还有那简短却震撼的演示画面中,一道淡青色的、柔和却凌厉的光华,轻描淡写地划过特种合金的冰冷影像。

寂静。

破旧的出租屋内,只剩下两个男人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声,和窗外永恒呜咽的北风。

“嗬嗬嗬”

关烈的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响,似哭似笑。他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抓住裘钢的手,低下头,看着自己右手的残肢,又抬头,看向裘钢终端屏幕上那流转的光芒。

那簇在裘钢话语中点亮的火星,终于轰地一声,冲破了所有怀疑、恐惧和绝望的冰层,化作滔天烈焰,在他双眼中疯狂燃烧起来!

浑浊的泪水再次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冰冷,而是灼热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点燃的滚烫!

“哈哈哈哈!!!”

他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嘶哑却畅快淋漓的大笑,笑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震落了墙角的灰尘。

“练气麒麟哈哈哈!好!好一条新路!!!”

他左手握拳,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在身旁的木板床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断臂的幻痛似乎还在,但那痛楚之下,一股全新的、蛮横的力量,正从支离破碎的躯壳深处苏醒!

“报名!老子要报名!!”

他转向裘钢,眼中燃烧着近乎狰狞的斗志:

“裘钢!帮我!老子要第一个报上名!”

“这条命,这副残躯老子要亲手把它重新锻成刀!”

“给兄弟们报仇的刀!”

北疆的寒风,似乎在这一刻,也被屋内那重新燃起的、滚烫灼人的意志,逼退了几分。

希望的星火,终于以最蛮横、最直接的方式,凿穿了最坚硬的绝望岩层,照亮了两具残破躯壳中,那从未真正冷却过的不屈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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