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风卷过沙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吹动着幸存者们劫后余生的惶恐与林风染血的衣角。
百草堂管事周福的感激之声犹在耳边颤抖,其余伙计也纷纷挣扎着起身,想要行礼道谢。
林风却并未回应他们的感激,目光依旧定格在周福怀中那个紧抱的木盒上,声音沙哑而直接:“盒中何物?”
周福脸上的感激瞬间一僵,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下意识地将木盒抱得更紧,支吾道:“是……是一些商会往来的重要契据和……和给前方分号的应急药材,并不值钱,只是不能遗失……”
“哦?”林风向前踏出一步,无形的压力让周福呼吸一窒,“百草堂的药材,需要用特殊火焰徽记的盒子封装吗,需要劳动沙匪筑基头目亲自劫掠?”
周福额角瞬间渗出冷汗,他身后那些伙计也面露紧张之色,手不自觉地向腰间兵器摸去。
气氛瞬间从感激变得剑拔弩张。
林风眼神微冷。
他救下这些人,并非为了听谎言,那火焰徽记与黑暗灵石上的刻印相似,绝非寻常。
就在周福咬牙,似乎准备硬扛到底,或是暴起发难,尽管他知道希望渺茫。
旁边一个年轻伙计突然猛地跪下,带着哭腔喊道:“恩公明鉴,周管事也是不得已,盒子里……盒子里是‘火髓芝’,是总堂特令送往‘流火城’分号的至宝,据说关乎总堂一位大人物的修炼突破,我们、我们不敢有失啊!”
“小五,闭嘴!”周福脸色剧变,厉声喝止,却已然晚了。
火髓芝?
林风心中一动,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三品灵药,蕴含精纯火元力,对修炼火系功法或突破瓶颈有奇效,确实价值连城。
但其性烈,通常需用寒玉之类的容器保存,用这种带有火焰符文的木盒,倒也说得通,或许是某种特殊的封存法门。
难道真是巧合,那刻印只是百草堂某种内部标识?
他目光如刀,仔细审视着周福和小五的神情,周福是惊怒交加,小五则是恐惧中带着一丝豁出去的坦诚,不像作伪。
或许,真的只是自己多疑了?
百草堂只是个正常的商会,接连两次遭遇真是巧合,那商队伙计窥视的眼神,或许只是被吓坏了?
沉吟片刻,林风身上的压力缓缓收敛。
他不再看那木盒,转而问道:“你们从何处来,欲往何处,对流火城及前方路径了解多少?”
周福见林风似乎不再追究木盒,暗暗松了口气,连忙恭敬回答:“回恩公,我等从云州总部而来,奉命护送此物前往寂灭荒原东南方向的流火城分号,前方,前方还需穿越小半个荒原,渡过赤水河,才能抵达流火城地界。”
“路途遥远,且不太平,尤其是那赤水河附近,常有强人出没,甚至听闻有……有幽阁的暗桩活动……”
幽阁暗桩?
林风目光一凝:“详细说。”
周福不敢有丝毫隐瞒:“只是传闻,说幽阁似乎在赤水河流域寻找什么,或者监控往来之人,具体小人也不清楚,只是商会同行间互相告诫,如果可以,尽量绕行,或结伴快速通过。”
林风默默记下,看来幽阁的触角确实伸得极长,自己走过的路途居然都有他们活动的痕迹。
他又问了些关于流火城势力分布、附近险地、以及是否听说过“幽邺”等信息。
周福所知有限,流火城已是商会势力范围的边缘,再往东便是更加混乱未知的地域,“幽邺”之名更是闻所未闻。
问询完毕,林风心中已有计较。
他看了一眼地上沙匪的尸体和破损的马车,淡淡道:“收拾一下,尽快离开,血腥味会引来很多麻烦。”
“是是是,多谢恩公提醒!”周福连连点头,赶忙指挥还能动的伙计收拾残局,掩埋同伴尸体,从死去的驮兽和沙匪身上搜集有用的物资,同时试图修复马车。
林风则走到一旁,找了块石头坐下,默默调息恢复。
他并未索取报酬,也未提出同行,救人是顺手为之,问询是各取所需,到此为止。
周福等人忙碌着,时不时偷偷瞥一眼闭目调息的林风,眼神复杂,既有感激,也有敬畏,更多的是一种面对无法理解强者的疏离与恐惧。
他们不敢打扰,更不敢贸然接近。
半个时辰后,马车勉强修复,可以缓慢行进。
周福壮着胆子,再次来到林风面前,深深一揖:“恩公,我等……这就准备离开了,再次拜谢救命大恩,不知恩公尊姓大名,日后再遇,百草堂必有厚报!”
林风睁开眼,目光平静无波:“不必,各走各路。”
周福不敢多问,再次行礼,然后带着伙计们,驾着吱呀作响的马车,匆匆向着东南方向离去,很快便变成了荒原上的几个小黑点。
荒原上,再次只剩下林风一人,以及满地的狼藉和渐渐被风沙掩埋的血迹。
孤独感如潮水般涌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他救下了人,获得了信息,却依旧是孤身一人,那些旅者对他的只有感激和恐惧,并无丝毫同行之意,他也从未作此想。
这条路上,他注定是孤独的。
没有同伴,没有援手,只有手中的刀,体内的“种子”,以及必须独自面对的重重危机与迷雾。
他站起身,最后望了一眼百草堂众人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地上那些沙匪的尸体,这就是荒原,也是这个世界的缩影。
弱肉强食,生死无常。
他整理了一下行装,选择了一个与百草堂队伍略有偏差的方向,继续前行。
身影在广袤的荒原上,显得渺小而坚定。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陪伴他的,只有呼啸的风声和脚下无垠的土地。
孤独,是淬炼心志的火焰,他早已习惯,并将在这孤独中,变得愈发强大。
前方的路还很长,赤水河,流火城,乃至更遥远的“幽邺”
他将是这漫长道路上,最孤独也最坚定的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