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笑看着一长串病症名字,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在网上随手搜了搜,大致理解了情况。
母亲孕期营养不良,可能导致一个人先天骨髓造血功能较弱,再加之之前车祸有过大量失血,会恶化这种情况。
再加之入狱后的极度绝望、营养不良、睡眠障碍等精神身体双重压力,给了骨髓功能最后一击。
所以现在进入了全身出血状态,已经从监狱里移出来了。
——想保外就医,往往要生命垂危或不能自理,现在韩柔显然全都符合了。
她发消息询问韩辰,“医生说没几天了吗?”
韩辰很快回复道:“感染性休克,全身多器官都在衰竭。医院刚刚找我们谈过话,说任何治疔都已无效,纯粹是拖时间。最近爸爸妈妈都很忙,就我在这里,你要还想看看她,就尽快。”
韩笑:“……你为什么觉得我还想看她。”
过了几秒钟。
韩辰:“嘲笑她?”
韩笑无语翻了个白眼,哪怕知道对方看不到,“对于一个想我死掉的人,我除了希望她早点走,也没别的想法。”
她对这种结果并不意外。
韩家人一开始就说韩柔身体不好,这也并非虚言。
仅是那次车祸大出血,就足以让一个健康的人落下病根了。
更何况刘翠芬生孩子前后还在忙活着犯罪呢。
韩辰又发了一条,“我只是告诉你一声,你知道就行,反正我们这边是必须管了。户口本在这,这就是法定义务。如果不管,街道就找上门来了。”
韩笑知道他的意思是收尸,在这解释一番,也只是怕自己迁怒他们。
她冷淡地回了“不关我事”。
想了想发了一条,“哦对了,我想看看诊断报告,你再拍两张她的照片?”
韩辰自然以为她是为了解恨,难得她愿意回消息,就依言照做了。
韩笑收到之后,翻了翻几张照片和截图,接着全都转给了程助理。
虽然这是秦巍的助理,但秦巍之前和她说过,如果有事可以找他做,尤其是和她那些极品亲戚相关的。
虽然他原话说得没这么直白。
韩笑给程助理发了两条消息,最后又感谢了对方,程助理也很快回复,表示这种小事不用客气。
-
看守所。
周雅琴面色灰白地坐在桌前,看着律师神情凝重地走进来。
陈年旧案的审查时间更长,也早已过了追诉时效。
而二十馀年前受害的李某父女,其家人也听闻案件,如今想要对周雅琴和刘翠芬进行索赔。
所以,法院目前不仅要对最高检核准追诉的申请进行审核,还须一并审理被害人家属提出的刑事附带民事赔偿请求。
一审还没有开庭。
当然周雅琴心里清楚,刘翠芬是死定了,自己虽然不会死刑,但肯定要判坐牢。
而且恐怕也不是一两年能结束的。
“包庇罪,基础刑期是三年以下,但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律师叹了口气,坐到她对面。
韩家合作的律师们,都是韩正国发工资,自打母子俩撕破脸之后,他们自然也不再和周雅琴进行联系。
她倒是也有积蓄,不至于请不起律师,但这位说话就很直接了。
“你现在的情况,就是‘情节严重’的典型范例。检方会主张,因为你的包庇行为,客观上助长或纵容了罪犯,导致了更严重的后续犯罪——第二个受害者的死亡,现在这家人要面对的是双倍的悲剧。”
律师拿出手机,播放了视频,背景是一片略显老旧的居民楼,接着就是几道痛苦嘶哑的哭声。
“……要不是她拿钱让人胡说八道,这事能查不出来吗?!那两个人渣早就该枪毙了!我侄女和我大哥都是出了名的良善人啊……”
“我闺女死得不明不白!她爸为了找她,才又遭了毒手啊!姓周的!你也是当妈的人,你的心让狗吃了吗?!你也是凶手!你毁了我们的家!你儿子死了就是报应!!”
“我妹妹那么年轻就被两个畜生害死了……”
李家人在镜头前哭诉,面对记者的询问,还有的禁不住破口大骂。
“行了!”
周雅琴尖叫道,“快关掉!这些下贱人不过就是想要钱——”
“无论他们的目的,”律师冷静地说道,“他们说的是事实,你的行为在法律上属于会被重判的情况,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在三到十年这个区间里,尽力为你争取一个下限。”
周雅琴脸色惨白。
对于她的年龄来说,坐上几年牢,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还有,”律师又拿出几份文档,“之前你和我说,一旦打听到韩柔的消息就告诉你。”
“柔柔!”周雅琴几乎从座位上跳起来,“她现在怎么样了!韩笑那个天杀的贱人又对她做了什么?!那个扫把星!她怎么还不去死!”
她枯瘦的手指紧紧抠着桌面,指甲刮擦出刺耳的声音,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律师脸上。
律师微微后仰,避开了她的失控,“你自己看吧。韩柔的情况……很不好。”
周雅琴一把抓过那几张纸,手指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有些颤斗。
最上面是一份医院出具的《病危通知单》。
上面“重度再生障碍性贫血”、“感染性休克”、“多器官功能衰竭”等术语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睛一花。
她认得那些字,却无法理解它们组合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只觉得每个词都透着死亡的气息。
下面还有几张打印在a4纸上的照片,色彩有些失真,但依旧清淅得残酷。
照片上,她的孙女躺在惨白的病床上,瘦得脱了形,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脸颊深深凹陷,皮肤是毫无生气的蜡黄色,鼻腔和手臂插满了粗细不一的管子。
旁边的心电监护仪上,曲折的线条微弱地起伏着。
最刺眼的是,照片一角,隐约能看到裸露的骼膊和脖颈处,布满了大片大片紫红色的瘀斑,象是被重物狠狠碾过。
那是体内出血止不住的可怕征兆。
“这……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周雅琴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她拿起另一张纸,是《诊断证明书》,上面罗列着一长串她看不懂的医学名称。
但她至少明白“预后极差”、“病情危重”的含义。
她翻来复去地看着那几张纸和照片,想从里面找出一点错误的痕迹,找出这只是伪造的证据。
“不……不可能……”
周雅琴喃喃自语着,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她唯一的指望,后半辈子所有的念想,此刻正以最直观、最残酷的方式,在眼前碎裂消亡。
一股撕心裂肺的绞痛猛地从心脏位置炸开,迅速蔓延到左肩和手臂,让她几乎喘不上气。
她张大了嘴,像离水的鱼一样徒劳地抽气,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律师的面容和看守所冰冷的墙壁,都开始旋转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