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湖滨一号。
王婧特意早起,打算亲自下厨,为即将去上学的宝贝女儿做一顿早餐。
说起来,这位年轻时的厂花,后来的林夫人,几乎就没碰过锅碗瓢盆。
结婚前,在娘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结婚后,即便还未发家,林杰也是体贴至极,从不让她干家务。
至于后来财富自由之后,直接请了阿姨,连厨房的门都快不认得了。
当然,这并不全是因为林杰宠她。
毕竟王婧一做起饭来,基本就属于“厨房灾难片”开机现场。
做家务也是一言难尽。
就和形容老小子画画天赋的那句话一样——千载难逢!
由此可见,林大小姐的某些生活技能,是有遗传逻辑的。
不过今天不一样,王婧打算好好表现一番。
难得在家陪女儿,必须让孩子感受到母爱的深沉!
她已经想好了:
先试一试——要是能成,那就亲手端上去;
要是实在不成,就偷偷让阿姨来做吧,然后自己加工一下摆盘,锦上添花!
那不还是我做的?
非常完美。
正当她一边打哈欠,一边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准备走进厨房时——
“嘎吱”一声。
家门被推开了。
林望舒看起来,早就穿得整整齐齐,带着一身雪意和清晨的冷气,踩着晨光走了进来。
“圈圈,你起这么早?”
“恩。”
“你出去干嘛了?”
“去楼下的人工湖,走了一圈。”
“这大雪天,你去人工湖干嘛?”
“妈妈,我先上楼了。”
说罢,
清冷少女换了鞋,哒哒哒地上了楼,步伐轻快得象踩在云上。
这时,王婧才注意到——
女儿的手里,还牵着一个气球。
黑不溜秋的,看起来有点瘪气。
中间贴着一张白色的椭圆脸,两只呆滞圆眼,下面一个裂得夸张的黑嘴巴。
怎么看怎么象是某个午夜恐怖片里的npc。
王婧盯着那张脸看了两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看来,真得多陪陪孩子了……审美教育不能放松啊!”
说完这句话。
王婧眉心一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看着已经在楼梯上消失的背影。
她陷入了沉思。
周一一早,临安中学炸开了锅。
从高一到高三,全校都在热烈讨论同一件事——
臭名昭着的头号校霸汪家明,被!开!除!了!
其实,早在上周五晚上,奶茶店那场“火拼”就已经在校内贴吧传得沸沸扬扬。
毕竟当时在场的大多数,都是五班的人。
你开个小号,我跟个贴,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一唱一和,把整件事说得比司邦梓编的还离谱。
起因也被讲得义薄云天:
——校霸欺负“勤工俭学”的学生,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而汪家明在校风评本就极差,简直是“民愤积攒型反派代表”。
贴吧瞬间掀起了一场大规模声讨,骂声、举报、吃瓜齐飞。
只不过,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汪家明过去仗着不知道哪儿来的“免死金牌”,干过不少事,每次都能全身而退。
谁能想到,这次居然真的出了事——
而且是,直接开除!
据知情人士透露,学校这次是“老帐新帐一起算”,
翻出一长串黑历史,哪一条单拎出来都够开除他一百次。
这下,学生群体集体欢呼:
——“大快人心!”
——“老天开眼!”
——“临安中学的天,终于亮了!”
而那个带头反抗的“勤工俭学学生”,以及五班一众参与“正义群殴”的同学们,
也被贴吧网友烘托成了校园英雄。
什么“为民除害”啦、“反霸勇士”啦、“临安陈真”啦,全来了。
一时间,五班的名声在校内急剧飙升,风头一时无两。
只是,五班人自己其实有点懵。
因为他们压根没想到,学校会直接开除汪家明。
甚至在看到通报之前,
大多数人心里都是虚的。
特别是那几个下手最重的——
都在默默盘算“处分会上要不要主动认错”了。
毕竟,那天的“现场实录”如果真拿出来复盘一遍……
确实是大家群殴了汪家明仨人。
虽然理由正义,动机感人,但打架就是打架,
临安中学的校规写得明明白白——
参与斗殴,一律处分!
结果校方不仅没处分他们,
反倒狠狠收拾了汪家明,
连累的两个跟班也各记了一大过一小过。
于是,原本紧张兮兮准备写检讨的五班人,
突然从“劣迹帮凶”一跃成为了“正义化身”。
大家心里都有点不真实。
教室里一片欢腾。
还有人偷偷把处分通报打印了出来,要贴书桌前。
仿佛是自己摆烂的平凡青春里,唯一的一枚英雄勋章。
而那位被众人加面为校园英雄的带头反抗的“勤工俭学的学生”呢?
周屿倒是很平静。
甚至思索了一下,汪家明打击报复的可能。
理论上应该不大,毕竟那天揍他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他报复的过来吗?
不过尽管如此。
老小子还是偷偷在书包里藏了个扳手以备不时之需。
至少这个学期结束之前,他都会带着的。
晚自习的最后一节下课铃声已然响起。
夜已经深了,三号教程楼前的雪地却依旧洁白而未被踩踏,象一块安静的画布。
忽然。
一个雪白的身影,一蹦一跳的踩了上去,还连着踩了好几脚。
“林望舒,你多大人了,幼稚不幼稚?”
可话音未落。
一把雪,已经不轻不重的砸在了说话之人的身上。
“林望舒,你完了!”
两人你来我往,打成一团。
几分钟前,还洁白无瑕的雪地上留下了一连串脚印与倒下的痕迹。
“周屿,你和我来真的?”
“不然呢?”
“好,你完了!”
“好好好,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
“错哪儿了?”
“哪儿都错了。我们来堆雪人吧?”
“那我们一人堆一个。”
“没问题,但是雪人脸你来画,我可不行。”
“当然。”
“周屿,你的雪人怎么和哆啦a梦一样胖?”
“是吧?它是个大胖小子!白白胖胖的!”
“那我的,就是个冰雪公主。”
“那请公主给我的大胖小子画个脸吧!”
“不是,林望舒,你怎么又把我的雪人画成猪头了?”
“因为你是猪头。”
“你个无脸怪!”
“啪嗒——”
“来偷袭?”
“啪嗒——”、“啪嗒——”
“林望舒,你不讲武德!”
“啪嗒——”、“啪嗒——”、“啪嗒——”
“”
月光之下。
二人你来我往,陷入了“二战”。
保安老裤头蹬着他的那辆二八大杠,吱呀吱呀地穿过校道,开始了今晚的第二轮巡逻。
“丁铃——”
车铃清脆地响着,划破夜色的静谧。
路过三号教程楼的时候,他缓缓减速,瞥见了一片被踩得乱七八糟的雪地。
洁白雪面早已不复平整,凌乱的脚印、翻滚的痕迹。
一眼看去,就象是刚经历过一群大妈抢鸡蛋一样。
雪地中央,孤零零站着两个雪人。
一胖一瘦,一大一小,头挨着头,仿佛手牵着手,一起看着漆黑夜色。
保安老裤头蹬了蹬车,停下来看了半晌,撇撇嘴,自言自语:
“啧,好丑的两个东西啊!”
他摇了摇头,继续蹬车离开。
“丁铃——丁铃——”
铃声远去,风雪将他的脚印一点点复盖,也将这片喧闹后的雪地,一点点复上洁白。
而那两个雪人,仍静静站在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