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卫国摇了摇头。
“不像他的风格。”
“这个年轻人,骨子里,有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狠劲。”
“他不会跑的。”
“他一定会来,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自己摔成一滩肉泥。”
凤凰山公墓深处,许雯在一块半旧的墓碑前,停下了脚步。
墓碑上没有照片,只刻着一行字。
爱妻林婉之墓。
立碑人,陆承舟。
许雯就那么呆呆地站着,看着那块冰冷的石头,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江恒将从门口花店买的白菊,轻轻地放在了墓前。
他退到了一旁,把时间,留给了这对隔了二十年生死的母女。
许久,许雯才缓缓地蹲了下来,伸出那只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墓碑上那个冰冷的名字。
“妈,我来看你了。”
她的声音,嘶哑得像是一阵风。
“对不起。”
“我来晚了。”
她将额头,抵在了冰冷的墓碑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江恒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时针,已经指向了六点。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走上前,轻轻地拍了拍许雯的后背。
“许雯。”许雯的身体一僵缓缓地抬起了头。
“印章,在哪?”
许雯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
她环顾着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我不知道。”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迷茫。
“他只说,在第一个家可这里什么都没有。”
江恒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蹲下身仔细地检查着墓碑的每一个角落。
墓碑是完整的一块大理石,没有任何拼接的痕迹底座也和地面浇筑在了一起。
根本不可能有地方藏着一个印章。
“你再仔细想想。”
江恒的声音有些急了。
“你父亲有没有跟你提过,关于这座墓碑任何特别的地方?”
“或者,关于你母亲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许雯痛苦地摇着头。
“没有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那段记忆,对我来说就是一场噩梦。”
江恒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难道陆承舟的局,真的就断在了这最后一环?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墓碑旁边一棵不起眼的冬青树。
那棵树长得并不高大甚至有些歪斜,但它的树枝却被人精心修剪过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像是在守护着什么的姿态。
江恒的心猛地一动。
“这棵树。”他指着那棵冬青树。
“是原来就有的还是后来种的?”许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眼神瞬间凝固了。
“是后来种的。”
“我记得我妈走的那天,他说妈妈最怕冷,他要在这里为她种一棵四季常青的树陪着她。”
江恒快步走到了那棵冬青树下。
他拨开茂密的枝叶在靠近树根的泥土里,疯狂地摸索着。
终于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坚硬的物体。
他用力地将那个东西从泥土里刨了出来。
那是一个用油布包裹着的小盒子,因为埋在土里太久已经变得有些腐朽。
江恒颤抖着手一层一层地揭开了那早已和泥土混在一起的油布。
一个紫檀木的小盒子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江恒打开了盒子一枚通体温润的鸡血石印章正静静地躺在红色的丝绒上。
他拿起印章翻了过来。
印章的底部,赫然刻着两个古朴的篆字。
嘉禾。
找到了。
陆承舟横跨了二十年的惊天大局最后的一块拼图终于找到了。
就在江恒将印章紧紧攥在手心准备和许雯离开的时候。
他口袋里的手机忽然疯狂地响了起来。
江恒接通了电话,姜凝那带着哭腔的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从听筒里炸响。
“江恒,出事了。”
“周教授连夜研究了那本笔记,‘淬火’工艺的流程已经完全复原了。”
“但是,笔记的最后一页有一行用德语写的小字注释。”
“他说‘龙心’矿石内部的放射性元素性质极其霸道,常规的热力传导根本无法激活反而会引起爆炸。”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一种名为‘超临界氘’的同位素作为催化剂瞬间改变其内部的能量结构。”
“我查过了这种东西在整个华夏,都属于最高级别的战略管控物资。”
“别说是我们就算是军方想要调用都需要总参谋部最高级别的批文。”
江恒那颗刚刚落回实处的心,再一次被狠狠地抛向了万丈深渊。
千算万算没算到在最后还藏着这样一道根本无法逾越的天堑。
他看着手中的印章又抬头看了看那轮已经跃出地平线的太阳。
距离发布会开始还剩下不到两个小时。
而他空有屠龙之术,却连点燃龙火的火种都找不到。
刚刚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希望,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击得粉碎。
他紧紧地攥着那枚鸡血石印章,冰冷的石头几乎要被他手心的温度给融化。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没有了。”姜凝的声音里带着哭出来的绝望。
“周教授说这是唯一的办法,是写在基因锁里的钥匙,换任何东西都打不开那扇门。”
江恒缓缓地挂断了电话他抬起头看着那轮已经彻底升起的朝阳,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却带不来一丝一毫的温暖。
二十年的布局环环相扣天衣无缝却在最后一步被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死死地挡住了去路这不是人力可以解决的问题。
这是国家级别的壁垒。
“我们,失败了对不对?”
许雯看着他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用一种近乎飘忽的声音问道。
刚刚燃起的复仇火焰在她那双重新变得空洞的眼睛里,迅速熄灭只剩下了一地死灰。
江恒没有回答她,只是猛地转过身将那枚印章塞回了许雯的手里。
“你先回去。”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山下冲去。
他的步伐踉跄而又疯狂,像一头被逼入了绝境的困兽要做最后也是最徒劳的挣扎。
红星钢厂的大门口,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