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钱,食堂的饭菜也有了起色,菜里也有了油星,最重要的是再也没有吃过一次高粱米,成一对此感到特别地满意。
他把新兵连训练场地改到了长春测控站的机关大楼“白宫”外的大操场上,不再给计算机队的那些吃瓜群众提供免费观看队列会演的机会了。
告状的声音也就没了。在站长、政委的眼皮子底下训练,没想到,非但没受挤压,反而赢得了极大的舒适空间。
班长们该训照训,该批照批,该吼照吼,该罚照罚,但站长却没有再来现场指导,这让成一大感意外,大呼过瘾。
成一不知道哪个窗户是站长、政委的,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有闲心看,但这不重要。
他们的房间,他没去过,也不好奇。小爷把训练场直接搬到了站长政委的眼皮子底下,搬弄是非的人还怎么和领导嚼舌根子。
谣言止于公开,其实与有没有智慧关系不大。聪明人被骗子骗的时候,其笃信的程度甚至甚于常人。高智商的人被缅北文盲骗得溜溜转的案例,屡见不鲜。
在新兵连全体官兵的共同努力下,新兵连的队列越走越齐,战士们的动作越来越标准,再也没有什么外部的噪音了。
渐入佳境的成一,感觉越来越好。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哈哈,猿声不“啼”,小爷才耳根清净。
唯一让人觉得有点儿别扭的是,新兵连每人占了姜参谋60只饺子的便宜,有点儿像丐帮吃霸王餐的样子。吃饱了不想家!小爷也是万万不得以啊。
虽然每次再见姜参谋都会笑,成一心里还是有点儿过意不去,毕竟是自己带着全连一大家子人吃疼了他。
有时会有人说:“你们新兵是不是因为家里养不起了才送来当兵?一顿饭吃六十个饺子!…”
不只是他们,小爷也是。成一有了同仇敌忾的心。
但在成一的心里,也没有什么侮辱感。油水小当然就会饭量大啊,顿顿吃一样的饭菜,老兵和新兵的肚子不会有任何差别。
好日子过得快,一不留神,1988年元旦就成了真正的昨天。
元旦站里举办的文艺联欢会上,新兵连的表现甚为亮眼。
赵正才吼的一嗓子秦腔,技惊四座,气冲霄汉。让长春卫星测控站的大礼堂立马有了专业的韵味。虽然成一听了四遍,但一句话都没听懂。即便如此他还是被嗓音和唱功所折服。
那架势一拉开,就有了八千万老陕齐吼秦腔的气势,气吞山河的感觉。
还有武平他们几个长沙兵的舞蹈,谈不上多精彩,但他们的态度还是让人印象深刻。没想到这帮孩子会有那么柔软的身段,有些出乎意料。
这帮长沙兵不仅皮肤有着南方人白淅的特点,好象就连身体柔软度感觉也好于北方兵。
今天训练的时候,长春又下起了雪。
成一让一排长拿照相机到操场上去拍照,雪天训练应景战严寒,好让新兵们把照片寄回家。但新兵连经费紧张,冲洗费只能由新兵自己出,还是让成一感到寒酸。但总算给新兵记录下训练的真实镜头了,也算是给新兵父母一个交待,留个他们自己的将来,也都会是一种情怀。
雪天训练,在诗情画意中,透着一种浪漫主义情怀。这是成一希望看到的样子,也是他梦中的样子,他爱长春的雪,雪花落下时,会在心中留下割舍不了的情愫。
晚饭后,雪依然在下。成一在雪中走上山坡,他准备回连部,路过新兵连的室外厕所时,他听见厕所里有人在说话。
“今晚会紧急集合吗?”是张安北的声音。
“不知道。”武平应着。
他俩的对话吓了成一一跳,自己正在筹划着名今晚要搞一次紧急集合呢,他们怎么会猜到呢?而且这只是他在筹划的想法,跟谁都没说过呢。这帮孩子学精了,会察言观色了。
“这两次的紧急集合,咱班班长都一点没有消息。”张安北嫌弃地说。
“连长不喜欢他!”武平自以为是地说。
“不会吧?他当兵时连长是他们新兵连的文化教员,而且他们三河兵就在bj边上。他说和连长是半个老乡,关系都不错。”张安北说。
“新兵连的这些班长都是一批兵,我觉得连长更喜欢三班长。”
武平总是给人一种老神在在的样子。
成一站在厕所墙外无意中偷听着,好奇是人的本性,而上厕所聊天又是集体生活中最放松的时候,警剔性也差。
关键是长春冬天的室外厕所,连异味都被冻住了,所以内味儿并不大。
“三班长从不给连长惹事,所以我也想去三班。咱们班长喜欢他们河北老乡陈晓东。”张安北想调班,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
“看不出连长喜欢哪的兵。”武平嘀咕着。
“他喜欢郑楷,他们都是部队子弟。”这回轮到张安北又懂了。
“对,每个礼拜都让郑楷去给他擦枪。咱们新兵连新兵只有郑楷会拆卸手枪。”武平羡慕地说。他爱玩枪,这辈子他还没摸过真的手枪呢。
“那天集合时我踢了郑楷一脚,结果被连长看见了。熄灯后他就罚我打上背包绕楼跑30圈。”
张安北诉着苦。
“连长就爱罚人跑楼。”
“对,他罚我跑圈的时候问我累吗?我笑着说‘不累,让我再跑五圈都没事’。结果他跟着也笑了笑,我还以为没事了呢,没想到他又认认真真地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那就加罚五圈……’”
“你真笨!你说累啊!连长最不是东西了,笑面虎!不笑还好,只要他一笑,就准没好事。”武平又是一副懂王的口吻。
“是啊,我跑完五圈了,他又问我累吗。我看他没笑,就实话实说‘累’,结果他又罚我跑五圈,说我意志薄弱,就知道喊累叫苦……”张安北憋屈得要命。
“那你就上气不接下气,装作说不出话!”武平又出着馊主意。
“后来我确实是一句话都不说了。他拿着表看,说我走路了,这一圈比上圈慢了20秒,偷懒!他又加罚了10圈。最后累得我都快吐了,我也不敢说累,也不敢看他,更害怕他主动再问我累不累。”张安北有着诉不完的苦。
“唉,这个混蛋就是想罚你,你怎么回答都一样。”武平替老乡抱着不平,就差口吐莲花骂大街了。
“是,他看咱们长沙兵最不顺眼。他自己也是城市兵,他怎么会这么狠?他家是不是bj郊区的啊,跑这当兵。”张安北贬损着成一。
“不管他了,今晚应该不会搞紧急集合。今天在‘白宫’的操场上训练的时候,都罚过咱们了啊!在紧急集合就太下流了!”
武平判断着。
“就是!再搞就太没人性了。”
张安北附和着。
“他就是因为我扭头看了看系红头巾的美女,他就罚咱们全连在操场跑20圈。我看美女,罚大家陪跑,这家伙在搞连坐。”
武平愤愤不平地说。
“不是连坐,我也看了啊!而且不止你和我,我看见很多人都看了。”
张安北纠正道。
“哦,我以为就是我一个人不专心,转错了方向,害得大家跟我一起受罚呢。”
武平如释重负地说。
“但是他自己也看了!”
张安北不服气地说。
“他看见咱们看了,就让大家‘向后转’,看了半天,等美女进大楼了,他才问咱们‘看够了吗’。那些傻子听了连长这话还笑,都不知道怎么想的。”
张安北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说。
“他自己也笑了啊!”
“哼,他自己也笑了,最后还是罚咱们绕操场跑了二十圈。”
张安北不服气地说。
“应该罚他一起跑!偷看美女,他也看了,凭什么光罚咱们!”
武平恨连长不公。
“对,不行了,你烟抽完了吗?咱们回宿舍吧,这里太冷了,屁股都快冻掉了。”
“咳咳。”
成一故意咳嗽了两声。
瞬间,厕所里一下就寂静无声了。厕所墙上的灯光似乎都变得一下子灰暗了。
透着灯光,看着雪花飘落,但没有鸡毛留下,只有一朵朵欢快的雪花飞舞…
成一棉帽上堆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花。他绕过厕所,走回了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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