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千万不能这样说啊！小心参谋长踢你！”
二排长担心起来。
“一排长，说起踢人，周北方你还要看紧点儿。不管他自己当新兵时是不是挨过打，但在这里绝不能打人。来新兵连想把自己之前的委屈捞回来，那不行！”
成一知道周北方有那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但那不合适。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打人的婆婆任何时候也不是好婆婆。
“他不会说话，人又笨，又没什么文化。这帮长沙兵嘴皮子利索，他说不过人家就爱动手。”
马武也很头痛。
“训新兵，首先要爱兵。在训练上严格要求他们没错，但不能打人。这些长沙兵难带，生活上还是要多关心、多帮助。他嘴笨说不过新兵，那就在行动上多做表率，少说多做，不怒自威。”
成一最怕周北方捅出娄子。众目睽睽之下扇掉新兵的帽子，不就是给自己上眼药吗？
“有些事也不能怪班长，怪伙食。这些城市兵也是娇生惯养的，这不吃那不吃，就是家里惯的。凡是浪费粮食就该给处分。”
二排长一棍子打翻一船人。
“郑智兵也不是城市兵啊，他在农村长大，他爸是村长，中午不也倒了高粱米吗？”
成一感到不自在了，他怼了一句二排长。自己虽然倒过高粱米，但每次吃高粱米饭，也都是做做样子，吃一个碗底。
他没有到大门口军人服务社去买罐头和饼干的习惯。虽然军人服务社的饼干难吃到死，但比起高粱米，还是珍馐美味。
中午他没吃饭，是因为被站长训得没胃口，虽然他猜到了可能要吃高粱米饭。
“不只是长沙兵和河北油田子弟，像郑智兵那些陕西战士，每次也都是把高粱米倒了。”
马武说。
“我来长春测控站两年了，老连队也天天吃箩卜、土豆、白菜，但一个星期怎么都能见点荤腥。但在这里，菜里就没有一点油星子。副连长应该每周组织开一次士兵委员会会议，与司务长一起探讨如何改善伙食问题。每个战士的伙食供应标准都是统一的，新兵、老兵一样。新兵连不用伙食费结馀，三个月用不完也打了水漂。想办法吃好是司务长的职责。”
成一感到头痛，哪儿都寸步难行。自己也是刚来的小屁孩，真的奈何不了谁。
成一不知道为什么要找一帮老兵来管伙食，比新兵还难管。一提意见，就摆老资格，动不动就是“我当新兵那会儿天天吃高粱米、窝窝头、玉米大茬子饭”，听都听烦了。训新兵不是搞忆苦思甜，不是搞“想当初”。
倚老卖老！你当兵那会儿是什么年代？现在是什么时候？马上就快到1988年了，改革开放都快十年了，还拿老黄历说事！成一心里不服气。
“好吧，我再找司务长谈谈，他未必会听，老同志嘛。”
副连长也头疼。
“馒头天天蒸成这样，也要批评一下炊事班了。”
成一觉得炊事班的老兵蒸了好几年馒头，还放不好硷，确实是不用心。
“连长，我看你也吃了四个了！”
二排长调侃道。
“我都吃了四个大军用馒头，何况这些新同志了？大多数人还是十八九岁的孩子，还在长身体。每天体能消耗这么大，应该多补充营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自己都不喜欢吃的东西，当然也能理解新兵们的感受了。”
成一又抛出一句《论语》，批林批孔时学了不少古文。
“周末的时候我召开士兵委员会会议，让司务长和炊事班的老兵们都参加，争取把伙食搞好。尽量避免蒸出硷大或硷小的馒头，以及杜绝夹生饭。”
民以食为天，兵以食为本，吃饱了才能打仗。
“那天罗戈和河北兵吹牛，说他们长沙的西瓜是方的，把河北兵都说傻了。西瓜都能吹成方的，呵呵，这些长沙兵真能吹。”
马武掏出烟抽着，说起了新兵的八卦。
“真有可能西瓜是方的呢，也许还会有方黄瓜。圆的水果不好放，不好运输。”
成一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见过方西瓜、方黄瓜？你们bj有？”
马武反问道。
“没有！我只是觉得应该有。”
成一摇着头说，但他觉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哈哈，连长比长沙兵还能吹啊！还方西瓜、方黄瓜，怎么种啊？”
二排长简直就是在嘲笑。
“圆西瓜我都不知道怎么种呢，更别说方西瓜了。我就象孔老二一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我知道西瓜是地上长的，不是树上结的就很了不起了。但我想，西瓜和黄瓜都可以种成方的。”
成一坚持着，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连长，他们说今晚要搞紧急集合，是真的吗？”
马武问。
“目前还没想好。但总觉得这帮孩子精力过剩，总是在那里无事生非。让他们多想着紧急集合也是好事，消耗消耗他们旺盛的精力。”
成一不置可否地说，他不想让新兵们有过多的精力捣蛋。
“天天喊狼来了！别把他们吓出病来。”
马武担心地说。
“不会的。不过，郑智兵今天中午找歪脖树要自杀的事，你可要小心了。这家伙玩真的，你要看紧了。虽然我和他谈了一个中午，思想疙瘩解开了，但也只管一时。你有空也要找他聊聊家常，关注他的思想动态。”
成一心有馀悸地说。刚来的新兵就上吊，站长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我和一班长会盯着他的。”
马武保证道。
“幸亏一班长发现得早。他要是再上吊，咱们也许再也救不回来了。”
成一对于郑智兵的事仍然有些惊魂未定。
“连长，搞紧急集合是不是要通知我们呢？”
二排长开始提意见了，新兵都知道，他还不知道呢，就太不把干部当干部了！
“我当然会和大家一起商量。这是郑智兵中午要拿背包带上吊，我逗他把背包带收好，别丢了，紧急集合的时候没东西用。”
成一赶紧解释道。
“不是你告诉他搞紧急集合？”
马武松了一口气。
“没有的事！”
成一断然否认。
“这家伙到处散播谣言，说是连长告诉他的。”
马武觉得好笑。
“他就是问我，今晚有没有紧急集合，我只是不置可否。孩子傻，他愿意散播就由他散播出去。”
成一坏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