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风早带着刺骨的寒,顺着东航家卧室的窗缝钻进来,吹得书桌上的绿萝叶子轻轻打颤。钧泽缩着脖子,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双手往前伸着,掌心对着东航,指节都在微微发抖,连声音都裹着颤音:“别,哥,杀人犯法!你冷静点,不就是一把游戏吗,大不了我赔你点装备!或者几个妹子!”
东航的眼睛眯成一道细缝,眼底的怒火像被压着的火苗,稍稍一窜就能烧起来。他一步步朝着钧泽逼近,脚步踩在地板上,没什么声响,却透着股不容置喙的压迫感。“钧泽,你真该死啊!”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咬牙切齿的狠劲,伸手就想去揪钧泽的衣领,“我差一点就打出神之领域了,你这一拍,特么神之领域没了!”
神之领域是空月千岛里的一种特殊形态,指的是在一分钟之内连击一百八十次打出的神级操作,可以让自己十五分钟之内攻速,攻击力,防御力,速度,冷却时间等等得到有效改善。
钧泽吓得赶紧往后缩,脑袋都快贴到墙上了,正琢磨着怎么求饶,门外突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力道不轻,还带着点急促。东航的动作猛地顿住,眼底的怒火散了些,钧泽也象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悄悄松了口气。
东航妈正拿着扫把在客厅扫地,她刚把垃圾扫到一堆,听到敲门声,赶紧放下扫把,拍了拍手上的灰,快步跑过去开门。门一打开,东航爸拎着两大袋菜站在门外。
“儿子给咱家换了指纹锁,你怎么就老是不会用呢?”东航妈赶紧伸手接过一袋菜,指尖碰到东航爸的手,冰凉刺骨,又赶紧把他往屋里拉,“快进来暖和暖和,今天外面挺冷啊。”
东航爸把菜袋子往玄关一放,搓了搓冻僵的手,没好气地说:“不会用!也不用他这玩意!花里胡哨的,这种高级东西我用不习惯,还是以前的钥匙方便。”他说着,还瞪了一眼屋里的方向,显然还在跟东航置气。
钧泽趁机推开卧室门走出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对着东航爸打招呼:“叔叔回来啦!买这么多菜,这是要给我做好吃的啊?”
东航爸抬头一看是钧泽,脸上的怒气瞬间消了大半,还露出点惊喜,伸手拍了拍钧泽的肩膀:“你小子啊,怎么也回来了?不说好要在大城市打拼,混出个人样再回来吗?这是被东航这混小子给拐回来的?”
“哪能啊叔叔。”钧泽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帮东航爸把外套脱下来,搭在玄关的衣架上,“我这是刚整完一个大项目,老板给了我几天假期,还发了点奖金,想着回来看看我爸妈,顺便来看看您和阿姨,正好碰到东航也回来了。”
“行,长大了,懂事了,比我们家那个混蛋小子强多了。”东航爸满意地点点头,一提起东航,脸色又沉了下来,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不象某些人,就知道围着女人转,没点志气。”
东航跟在钧泽后面走出来,听到这话,脸上满是无语——合著他躺着也能中枪。话虽这么说,他心里也清楚,自己确实没听父亲的话。当年他离开东都去大城市打工,临走时就跟父亲说过:“我想过自己的人生,不想按你设计的路走。”这些年,他自由惯了,从不愿被条条框框束缚,父母从小教他独立,培养他的能力,也确实给了他选择人生的底气,论吃苦、论能力,他在同龄人里,也算是平民中的佼佼者。
东航爸看着东航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火气又往上冒,却也只能压着——他知道,自己管不住这个儿子,再闹下去,不仅没结果,还得气着东航妈。最后,他只是狠狠瞪了东航一眼,眼神里满是警告,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小子别再胡来。
东航没跟父亲计较,脱下身上的黑色外套,叠得整整齐齐,挂在衣架上,还特意把衣领理了理。钧泽见状,直接把自己的灰色外套脱下来,递到东航手里,一脸理所当然:“帮我挂一下,手冻僵了。”
“你真是不见外啊。”东航没好气地接过外套,翻了个白眼,“这到底是你家还是我家?合著我成你家佣人了?”
“怎么说话呢!”东航爸一听,立马厉声呵斥东航,“东航,我教没教过你,对客人要有礼貌?钧泽是你兄弟,帮他挂件衣服怎么了?你就不能学学人家钧泽,懂点事?”
东航看着父亲明显偏向钧泽的样子,心里泛起一股无力感,皱着眉说:“不是爸,到底他是你儿子还是我是你儿子啊?他从进门到现在,你跟他好说好商量,对我就吹胡子瞪眼,这也太双标了吧?”
“双标?我这是实事求是!”东航爸也不让着他,往前迈了一步,声音拔高了几分,“人家钧泽在外面凭着自己的实力闯出名堂,赚了钱想着家里,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拼来的。你再看看你,从身上穿的衣服,到你用的手机,哪一样不是靠那个富家女?你这就是吃软饭!你但凡是有点志气,能让别人在背后戳我脊梁骨,我也不会这样对你!”
东航刚想反驳,厨房突然传来东航妈的声音:“开饭啦!有什么话吃饭的时候再说,别饿着钧泽了。”话音刚落,东航妈就端着一盘红烧肉走了出来,油光锃亮的肉块裹着酱汁,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驱散了不少火药味。紧接着,她又端出炒青菜、西红柿炒蛋,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排骨汤,一一摆在餐桌上。
“儿子,快坐。”东航妈把筷子递给东航,又夹了一块最大的红烧肉放在他碗里,眼神里满是关切,“这次回来打算多久走啊?在家多住几天,妈给你做好吃的。”
“过几个月吧。”东航拿起筷子,夹起碗里的红烧肉,咬了一口,还是熟悉的味道,心里暖了些,“在家里好好住一段时间,也想孝敬孝敬你们二老。”
“孝敬?你不气我们就不错了。”东航爸端起碗,扒了一口饭,语气依旧不好,“过几个月就过年了,到时候你又要往哪里去?难不成还要去找那个富家女?”
东航的动作顿了顿,放下筷子,沉声说:“过两个月语嫣可能回来,我去看看她,跟她报个平安,然后就回来过年。”
这话刚说完,旁边的钧泽赶紧用骼膊肘怼了怼东航,凑到他耳边,小声骂道:“你小子t是不是傻?这时候你就不能骗骗叔叔,说你已经放下了?让他高兴高兴不行吗?哎我真是服了你了!”
东航爸的脸色“唰”地一下就铁青了,手里的筷子“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碗里的汤都溅了出来。他猛地站起身,指着东航,怒吼道:“我告诉你东航!你要是敢再去找她,咱们两个就断绝父子关系!你以后也不用回来了!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她已经害得你爹我在厂子里头被人指指点点,老脸丢尽了,难道还不够吗!?”
“那是他们自己没教养,背后乱嚼舌根,跟语嫣有什么关系?跟我有什么关系?”东航也来了脾气,站起身,跟父亲对峙着,语气里满是不服气,反倒象是在煽风点火。
“我去你的吧!”东航爸气得浑身发抖,左看看右看看,象是在查找什么东西,显然是想动手。
钧泽一看事情要闹大,赶紧站起来,一把把东航往后推,自己挡在东航爸面前,双手伸着拦他:“哎哎,叔叔,您先消消气!东航不是这个意思,他就是嘴笨,不会说话!他心里也清楚,您是为他好,就是需要点时间,跟过去做个了断,怎么说,语嫣也是他第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哪能说放就放啊?”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给东航使眼色,示意他赶紧走。
“你小子敢出这个家门,你就别回来了!”东航爸气得声音都在发颤,指着门口,说什么也不听劝了。
东航见状,心里也揪了一下,却还是硬着心肠,转身就往门口走,头也不回地拉开门,消失在寒风里。
“你!你这个逆子!”东航爸被这句话气得眼前发黑,身子晃了晃,差点倒下去。
东航妈站在一旁,没说话,只是默默拿起纸巾,擦了擦桌子上溅出来的汤。她心里清楚,东航对他爸没什么感情——当年东航爸非要出去闯荡,把刚上小学的东航丢给爷爷奶奶照顾,东航是上了初中之后,东航爸闯荡破产,回东都当包工头,才重新感受到父爱。后来东航上了高中,爷爷奶奶相继离世,他就更象是没了根,靠着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虽然这些年自己夫妻二人尽力弥补当年年轻时对儿子的亏欠,但是终究还是不够。
东航爸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坐下,胸口还在剧烈起伏。他在厂里当了十几年的老工人,平时在同事面前也算有面子,可自从东航跟语嫣在一起的事传出去,厂里到处都在说“老东养了个吃软饭的儿子”,不仅让他脸面尽失,更让他对这个曾经引以为傲的儿子,彻底失望了。
钧泽赶紧扶着东航爸坐下,又跑去厨房倒了杯温水,从东航妈手里拿过速效救心丸,喂东航爸吃了两颗:“叔叔,您别气了,东航就是年轻气盛,不懂事,等他消了气,肯定会回来给您道歉的。”
东航妈看着东航爸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才对着钧泽说:“钧泽,这里有我看着就行了,你赶快出去找一下东航。外面风大,天又冷,他身上没穿厚衣服,别出什么事了。”她的声音里满是担忧——她知道,东航从小就没什么情感牵挂,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理解他、懂他的语嫣,难免会钻牛角尖,做出冲动的事。说通俗点,就是家庭缺陷、性格缺陷导致的缺爱,一旦抓住点温暖,就不肯放手。
钧泽点点头,也没敢耽搁,抓起自己的外套就往外跑,刚跑到门口,又想起东航没穿厚衣服,赶紧回头拿了东航的黑色外套,快步追了出去。
外面的西北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疼得厉害。路边的梧桐树枝桠光秃秃的,被风吹得“呜呜”作响,地上的落叶被卷得漫天飞舞。钧泽跑了没几步,就冻得浑身发抖,赶紧把东航的外套裹在身上,往前望去,正好看到东航的身影在不远处的路灯下走着,背影孤零零的,被路灯拉得很长。
“东航!等等我!”钧泽喊了一声,快步追上去,跑到东航身边,喘着粗气说,“你跑这么快干嘛?叔叔已经被你气得不轻了,你这几天还是别回去了,省得再吵起来。”
东航双手插在口袋里,缩着脖子,任由寒风刮在脸上,声音带着点僵硬:“去豪庭酒吧。我之前在那里办了张会员卡,里面还有不少钱没消费完,这次回来,把钱花完,我就回大城市,暂时不回来了。”
钧泽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拍了拍东航的肩膀:“行啊,正好去酒吧放松放松,说不定还能撩个妹子,忘了烦心事。”
“撩妹你大爷!”东航被他逗得笑了一下,伸手推了钧泽一把,眼底的阴郁散了些,又恢复了点平时的模样,跟钧泽闹着往酒吧的方向走。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美术学院里,画室的暖气早就坏了,阳光通过落地窗照进来,却没什么暖意,反而让画布上的颜料干得更快。冷月正坐在画架前,重新勾勒着远山的轮廓,清寒在旁边帮她调颜料,两人刚缓和过来,画室的门突然被“砰”地一声推开,冷月爸和冷月妈走了进来,脸色都不太好看。
冷月妈穿着一件灰色的棉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还拎着一个布袋子,一进门就盯着计算机屏幕上的游戏界面,快步走到冷月身边,声音里满是怒气:“小月啊,你怎么不练习画画,在这儿打游戏呢?妈辛辛苦苦在纺织厂上班,起早贪黑地赚钱,送你来这所大学,可不是为了让你来玩游戏的,是让你来好好读书,将来找份好工作的!”
冷月爸跟在后面,穿着一件旧的工装外套,袖口都磨得起了毛,他走到桌前,拿起冷月放在旁边的手机,翻了翻消费记录,眉头皱得紧紧的:“我说你这一天天生活费怎么老是不够,是不是都给游戏里充钱了?天天乱花钱,你能不能心疼一下我们?你现在不但不赚钱,还要老往这些没用的地方投钱,你知道赚钱有多不容易吗?我在工地搬一天砖,才赚两百块钱,还不够你充一次游戏的!”
画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三个人,冷月爸和冷月妈的声音在画室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清寒手里的颜料盘顿在半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偷偷看了看冷月,又赶紧低下头,假装调颜料。
“人家清寒不学习,人家家里有产业,将来能继承家业,你有吗?”冷月妈越说越激动,伸手拉了拉冷月的骼膊,“你哪里来的家业啊?难不成你还要守着你爷爷留下的那个小杂货铺过一辈子?爸妈没什么大本事,就希望你早日毕业,找到一份好工作,成家立业,别的也没有什么诉求了,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冷月深吸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画笔,转过身,面对着父母,语气极其冷静:“行了爸妈,我知道了。这里是画室,是学习的地方,不是让你们吵架的地方。虽然现在没有其他同学,但是走廊里有监控,要是被老师看到了,影响不好。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这周六周日我就回家,到时候跟你们好好说。”
她顿了顿,看着父母依旧紧绷的脸,又补充道:“我玩游戏纯粹是画了一上午画,肩膀酸,想要放松一下,并不是放松就是一种罪过。我没有偷懒,每天都按要求完成画画任务,也没有往游戏里充钱,我花的每一分钱,都记在帐本上,回家的时候可以给你们看。”
冷月太了解她的父母了——他们是典型的传统封建思想,总觉得“赚钱供你读书,你就该一刻不停地学”,只要稍微放松,就是“偷懒”“浪费钱”。她只能先尽力安抚着父母的情绪,免得事情闹大,被老师知道。
冷月爸和冷月妈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画室里的监控摄象头,脸色才稍稍缓和下来,却还是没什么好语气:“行,我们就信你这一次。周六周日你必须回家,要是让我们知道你撒谎,看我们怎么收拾你!”说完,两人拎着布袋子,转身就走,画室的门“砰”地一声关上,又恢复了安静。
“哎呀,小月月,你也太惨了吧。”清寒这才敢抬起头,看着冷月,眼神里满是同情,“又被叔叔阿姨说一顿,肯定委屈坏了吧?怎么样,今天要不要出去放松一下?我请你去豪庭酒吧,那里的鸡尾酒可好喝了。”
冷月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看着画布上被毁掉的画,又想起父母刚才的话,心里确实堵得慌。她深呼一口气,点了点头:“行,那就去放松一下,正好也换换心情。”
“好嘞!”清寒兴奋地跳起来,赶紧关掉计算机,收拾好画具,拉着冷月就往画室外面走,“咱们现在就去,晚了就没好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