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勃向来是不愿意求人的,但这次不得不去求人了。
初四一大早,孔家店的大表姐就到家里来串亲戚,见到李勃,就说:“老弟啊,你那大外甥今年参加招飞,体检已过了,你得帮老姐一个忙,到郑州找一下金宇,你俩一起得保证你外甥的名额不能被人顶掉!”
现在县以下的不正之风使人心有馀悸,用乡亲们流行的话说,就是“哪是表,哪是里,谁有钱有势就有理”。有时举出的例证,能让你瞠目结舌。
李勃虽然觉得为难,但想起自己在孔家店上学,从初中到高中,6年时光,期间没少到大表姐家蹭饭,真不好拒绝。于是说:“老姐啊,你是俺亲姐,小弟也不瞒你,凭我这个小科员,外甥的事,门都没有。不过呢,金宇的官大,可能会有办法,咱去找他,或许有点门路。”
大表姐好象看到了希望,心急火燎地说:“老弟,咱就这样说,你哪天回郑州,我和你一起去找金宇。”说吧,连饭也没吃,撂下一些过年的礼品就回去了。
大表姐走后,李勃问母亲,咱咋和金宇扯上亲戚关系了。母亲解释说,当年金宇娘认了你妗子做了干娘,和你表姐就成了干姊妹,金宇就叫你表姐姨了。
李勃心中一乐,那我回郑州,要见见这个表外甥了。
事态多变。初七早饭后,李勃去了大表姐家,得知大表姐无法一起回郑州了。初六晚上,大表姐的公公突然病故,因为公公的大儿子全家都在兰州,过年也没回来,排行老二的表姐夫就得出面主事了,大表姐自然难以成行了。
上班以后,公事、私事杂合到一起,每件事都让李勃感觉头疼不已。
但念起大表姐对自己的好,李勃也觉得推脱不得。梳理头脑中的思绪,想起第一次去找况金宇的情景,李勃还觉得难堪。
况金宇是邻村况庄的,高中毕业后被大队推荐到公社知青办公室,帮忙做文书工作。1977年恢复高考,得益于在知青办的经历,书报读得多,一举考上了上海的一所大学。毕业分配到省物价局工作,现在已是某部门的副处长。
李勃在一所工作时,有一次去找省统计局的同学郑红卫帮助印文档,办完后记得物价局在同一座楼上办公,就顺便找了一下况金宇。
问了几个人,最后找到况金宇,他正和一位同事下棋,对找上门的李勃这位小老乡却带答不理。李勃有点难堪,打声招呼就走了。心中暗骂:你这家伙,官当大了,就不认穷乡亲了,我也没事,何必求你!
李勃因此发誓,再也不会见这位乡邻“大官”了。可是,这次有了亲戚身份,又是大表姐托付的事,咋也推脱不掉,只好硬着头皮再去找一下况金宇了。
走进物价局,李勃打听到况金宇又升官了,同时兼任两个处的处长,换成了单间大办公室。
乡里乡亲的,加之又有亲戚关系,况金宇这次见到李勃,比上次那次客气多了,又是倒茶,又是让烟的,反倒是让李勃拘束起来。
李勃尽管有点拘束,年龄也比况金宇小十多岁,但按老家的规矩,毕竟是长一辈的,也就不客气地说:“金宇啊,这次我回老家,大表姐可是让我传话来的,要不是家里有突发的事情不能离开,她就和我一起来求你了。”
况金宇连忙摆手说:“小表舅,你老就别说求了,有啥事,直说吧!”
李勃就把大表姐托付的事讲了一遍。
况金宇表示为难地说:“招飞是部队的事,我可不知道路是怎么走的啊!”
如果单是这样,李勃觉得还是可以理解的。省直机关的一名处长,要想和军界联系起来,还是很难的。但他后面说的话,就让李勃觉得不中听了。
况金宇摊牌说:“表舅,说句得罪人的话,老家人总以为在郑州工作,啥事都能办一样,其实咱都清楚,90以上的事,咱都办不了!”
李勃似乎又看到几年前那个况金宇对人冷漠不热情的架势,心想,如果不是大表姐委托,我才懒得上门求你呢!你是你,我是我,我犯不着来求你,更不会巴结你!
李勃最后说:“金宇,我是把话带到了,任务完成,告辞了。”
在平顶山,大堂哥银生就对李勃说过,近老乡还不如远老乡呢!当时,李勃还以为偏激,但现在拿况金宇与陈清树、张新玲相比,真让人感慨万分。
周日,偏北风刮得很大,飞沙走石,行路很不方便,但李勃为了大表姐交办的事,还是出门求人了。
找到元好佳那个当飞行员的高中同学家里,详细询问了招飞工作的程序,越来越觉得大表姐来郑州实无必要。反正体检已经过了,其它事无法托人,又找不到固定的地点,找谁说都不行,何必破那笔财呢?
于是,下午回到家中,李勃马上修书一封。把给家里报平安的信放在一起,让二哥保金再去说服大表姐。只要说清利害关系,估计十有八九,大表姐不会再来郑州了。李勃也就没必要在近期东奔西走,四处求人了。
安下心来,李勃就可以把精力投入到课本里了。看书看得疲劳头晕,再去做体力劳动,作为调节。从家里用塑料水桶掂了几趟水,把楼西头那块大蒜浇了一遍透水,还指望今年多收获几斤呢!
李勃周一一上班,就打电话给况金宇,说经过打探,已经不想让大表姐来郑州了。
况金宇听后,语气变得缓和了很多,好象他很怕老家来人似的。李勃感觉,如果况金宇都象今天这样的态度,以后还是可以打交道的。李勃说往家里写信,告诉大表姐不必再来郑州,况金宇还提议在信中加之一句,代问一个好。这真是一个马后炮,李勃路过邮局时,已经把信投进了邮局门口的邮政邮箱,哪里还能再加之一个字?但况金宇能有这点意思,李勃也觉得能够满足了,也不需要再点破了。
这件求人的事,可以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