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赶上农历十月初一,天还没有亮,已经到处都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马粪纸燃烧过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直冲人的鼻孔。
李勃在回所上班的路上,见到沿街的路边,很多人售卖黄纸、鞭炮、冥币、纸元宝,行人当中提篮上坟者也大有人在。尤其独特的是,几乎每个十字路口,都有几堆燃烧过的纸灰,外边用白色粉笔画了一个圆圈,李勃甚不解其意。
回所后李勃问同事老任,他说:“那是通往阴间的邮筒,没有画圈,就谁都可以收了。”
封建迷信思想并没有随着改革开放意识的提高而销声匿迹,反而好象是人越富裕,祭奠亡灵的仪式越隆重。这是否有些反常呢?也许是今天的人生活富足了,想起先人所受的苦难,更加怀念已故的亲人,想多送点“钱”接济一下。
整整一天,鞭炮声不绝于耳,不是这边响,就是那边炸,卖鞭炮的人今天可要发一笔小财了。
李勃笃信唯物主义,根本就不信封建迷信那一套,但十月一这个鬼节,如影随形,搞出不少怪事来。
冷士仪老所长和公安厅的两个人昨天来所办事,李勃却被堵在路上,11点左右才赶回所里,无缘谋面,自然有事也无法说了。
晚上再往老所长家里打电话,他说和曾所长一起去劳改局找了王协理员,把情况说明,王协理员答应予以考虑,可能要两个人,让李勃等一等,很快就有消息。
李勃挂了电话,对这“两个人”颇犯猜疑,是再增加两个人,还是就要两个人呢?真有点捉摸不透。
因为职称资格考试临近,李勃忙于复习功课,中午再照顾烟摊,忙活起来日子就好打发了。
等着劳改局出结果,而又不一定能成事,看来这个只能作为一个选择,如果有合适的去处,还是要尝试一下的。
郑州八服派人来所里考察加工的活干的怎么样,结果大失所望。二大队不想干,抱怨学员太笨,干不成这样的细活,根本就不想下劲抓,生产难以为继。
为了摆脱不利影响,李勃请示领导,只好让人家把货拉走,往后再想接八服的活可就难了。不能保证信誉,和谁打经济上的交道,都不会长久。
具体生产上怎么搞,所里上层人士根本就没有通盘考虑,也不是全所一盘棋,各管一面,又各自强调自己一面的重要性,摩擦、掣肘的事太多,处处不顺利,认识不到实行市场经济面临的机遇和挑战,要想搞好生产简直是天方夜谭!
时至今日,不能从梦幻走向现实,逆潮流而行事,只能被改革开放的历史洪流给冲刷下来。
周四,王学仁主任召开生产经营办全体人员会议,在会上对李勃表示很不满意,说他负责的统计工作没有实质性进展。
李勃也没有理会,反正这段时间所里乱糟糟的,各个队里也没定下来具体负责生产统计的人,所里也没什么应对措施。大家都在观望,那就等呗!
上周呼延政委带领所里一帮人去洛阳、新乡考察,转了一圈,想法有所改变,准备在所里推行大包干,已经向各个大队放出了风声。而宋延兴副所长仍坚持“五统一”,不想把刚组织起来的人都遣散。
上峰意见不一致,让生产经营办拿意见,这还如何拿?
所里的历史上,一直都是谁来当一把手,谁就坚持另搞一套,根本没有“一张蓝图绘到底”的做法,而是像画画,在原来的画布上乱抹,搞得所里的发展蓝图乱七八糟,没有了一点风景画的意境了。
会议结束,陈风平副主任低声对李勃说:“你往后还是注意点,不要发牢骚太多。”
李勃还有些不服气,顶牛似地说:“我不是发牢骚,我说的哪一句不是实话呢?”
说起这些烦恼的事,李勃觉得实在太多了,如果困于这些,太催人变老,还不如找个新地方,来个解脱。
下午李勃到队里督促生产,走到内卫队,看几个人正在看亚洲杯足球赛,中国队对阵上届冠军沙特队,最后1:1握手言和。李勃驻足观看,与几个人一起过了一次球瘾。
江西一所的李政委带队,来所里考察交流、参观学习,本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工作,但所里的几个领导却忙得脚不沾地了。
先是找老任写了一个手举牌,安排专人到火车站迎接。因为所里的伏尔加轿车坏了,正在汽修厂大修,只能让人家委屈一点,坐局里的小吉普车了。
上午刚上班,所领导就给各科室、大队打招呼,一定要认真打扫室内外卫生,不能丢人丢到外省去。因为有风,到中午时分,所内的道路上又落了不少树叶。
广播里又播发通知,中午不休息,立刻继续打扫卫生。
李勃在大门外的马路边练摊,坐到一点半,杨超群副政委喊他去上班。
李勃觉得莫明其妙,即便需要通知他上班,随便找个人喊他一下就是了,就是再提高一级,指派生产经营办那么多主任、副主任任何一人,喊一声,也就得了,哪里需要劳所领导的大架,亲自跑到大门外喊他上班?
进门时,李勃听小涛说:“杨政委对你们不及时打扫卫生,感到十分生气,自己亲自动手,又觉得委屈,如此而已!”
李勃认为对待形式主义的东西,大家应该形成共识,必须彻底清除,切实转到求真务实的轨道上来。但在目前的情况下,形式主义仍然如鬼影随形,喜欢搞形式主义的人仍大有人在。形式主义之所以仍大有市场,还是因为搞形式主义可以换来利益,换来荣誉,换来乌纱帽,还可以掩盖自身存在的问题和缺陷,马粪蛋子表面光。
李勃的四弟地宝带着弟媳去市里购货,打乱了李勃回家的计划。更令人窝火的是,因为骑车带人,地宝被交警抓住,批评教育一番,还被罚了10块钱,几天练摊挣的钱等于充了公。
地宝二人从市内回到所里,自行车也出了毛病。李勃怕骑这辆车中途抛锚,只得骑所里的破红旗公交回家。这辆加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已经有些年头了,骑着不仅费力气,脚蹬还有毛病。尽管在南环路边找了个修车摊修理了一下,但还没骑到家,脚蹬又咯噔咯噔地叫起来。
一路上,骑了两个多小时,如同有小鬼作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