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朋友?”
这突兀响起的、充满童真却又在此刻显得无比诡异阴森的铃声,让张诚不由得微微一证,停下了准备离开的脚步。
他清楚地记得,沈娇娇那位名叫徐洁的同事在描述安琪遇害经过时,特別提到过一一当那通“死亡来电”打入时,安琪手机响起的铃声正是这首《找朋友》儿歌。
顺著安琪死亡这条线往下授她那位老师的孩子刚在电梯井摔死,死亡时间几乎分秒不差。安琪的手机就立刻接到了那通宣告她自己死亡的“死亡来电”。
那么现在,逻辑似乎再次重演。
卢小军死了,而他临死前最后一通电话,恰恰就是打给了自己!
卢小军刚被白衡芷解决掉,自己这边就立刻接到了这通铃声诡异的来电一切都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再往前追溯,安琪生前真正拨出的最后一通电话,目標应该就是卢小军。
然而安琪的手机通话记录里却根本找不到任何拨打给卢小军的痕跡。
“有意思。”张诚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卢小军倒是玩得一手好活,一环套著一环,手段还挺多。”
他稍一琢磨就把其中的关节想通了。
卢小军和徐洁本就是官方派去盯梢安琪的负责人:
身为官方人员,卢小军自然更容易取得安琪的信任。
这傢伙恐怕早就摸透了“死亡来电”的运作机制,甚至极有可能就是这起异常事件的幕后推手!
因此,他八成是哄骗安琪在打完给他的电话后,就要求她立刻刪除通话记录,並且警告她不能再给其他人拨打电话,以此確保自己成为“死亡来电”转移链条上的最后一环,並规避诅咒反噬。
“所以说,卢小军其实早就掌握了在不引火烧身的情况下转移诅咒的方法,只是还没来得及把这手段用在我身上,就先一步死在了我手里。”张诚抬手挠了挠脸颊,心里泛起一丝荒谬的嘀咕,“可他费这么大週摺准备这么多,难道在没见过我之前就盘算著要对我动手了?
“仅仅因为嫉妒娇哥和宫羽卿对我態度好?这人的心眼也忒离谱了点吧?”
执著而诡异的《找朋友》铃声在空旷的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张诚隨手按下接听键,將手机贴到耳边电话那头是一片死寂般的安静。
但在这绝对的安静中,张诚还是敏锐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却持续的背景音种不大不小的、
低沉的喻喻声。
这声音既像是电梯在井道中运行时缆绳摩擦的声响,又隱隱带著点老式日光灯镇流器工作时发出的那种令人烦躁的电流声。
紧接著,一个无比熟悉,却又在此刻显得无比陌生的声音,清晰地透过听筒传来。
那分明是他自己的声音。
“没血条,回头即死。”
七个字,言简意。
而在话音落下的瞬间,电话便被猛地掛断,只剩下一串忙音。
这六个字无疑就是“未来”的自己在临死前说出的最后遗言。
张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挑,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一丝饶有兴味的表情。
他点开手机的通话记录界面。
最顶端那条刺目的记录,赫然显示著来电人一一“张诚”!
他点开这个“自己”的联繫人名片,里面显示的號码与他自己的手机號码一字不差!
接著,他的目光扫向那通来电显示的时间。
“日期是明天,具体时间凌晨0点11分。”
这个时间点恰好是他计划好要去尝试“电梯游戏”探索阴阳界的时刻。
“看来我是死在那儿了”张诚低声自语,嘴角却勾起一抹奇异的弧度,“呵,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撑著伞,迈开脚步走到那辆被雨水冲刷的suv驾驶室旁。
透过布满水痕的车窗玻璃,他冷漠地朝车內望去。
卢小军瘫在驾驶座上早已气绝身亡,甚至他那副七窍流血、双眼圆睁、死不目的样子也绝称不上安详。
毕竟他的四肢和脖颈呈现出极其不自然的扭曲角度,显然是被某种恐怖的力量硬生生拧断的。
然而即便到了这般地步,他那双僵硬的手依旧死死地著那部手机,甚至连右手的大拇指都还死死地按在手机屏幕上,仿佛凝固在了按下拨號键的最后一刻。
“这傢伙:”张诚不由得咂了咂舌,眼神里带著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就这么恨我?死了都要拉我垫背?”
好傢伙!这真是做鬼都不放过他啊。
张诚挠了挠脸,隨即拿出自己的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宫羽卿的名字,接著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了。
宫羽卿那特有的平和温柔的少女嗓音传来,从中听不出丝毫被深夜打扰的不悦,“张先生,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需要了解的事情吗?”
她给张诚的感觉,就仿佛她永远都在电话旁等候著。 张诚没有绕弯子,而是开门见山,“宫小姐,你知道卢小军这个人吧?”
“知道。”宫羽卿的语气带著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他是我们外勤组的一个收容者。怎么,
出什么事了吗?”
“哦,他死了。”张诚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天气,“他中了某个异常的诅咒,大概是对我有点意见吧,所以跑来想弄死我,结果诅咒发作,自己把自己玩死了。”
他刻意隱去了诅咒已经成功转移到自己身上的关键信息。
“对你有意见?”宫羽卿的声音里透著一丝真实的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卢小军以前应该完全不认识你,甚至在今天之前,你们都没正式见过面吧?”
她的语气虽然带著疑问,但那份属於少女的温柔平和却丝毫未变,仿佛死去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而非她魔下的成员。
“谁知道呢。”张诚耸了耸肩,儘管对方看不到,“说不定他暗恋你,看到你对我態度挺好,
就记恨上了唄。
“反正他今天阴阳怪气的,一会儿说我是『孤儿』,一会儿又暗示我是靠当『小白脸”才混上你这个私人顾问的位置。”
电话那头传来宫羽卿一声极轻的宛如银铃般的浅笑,“呵呵,这可不是在夸你长得帅嘛。至於其他的,张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是啊。”张诚顺著她的话,半开玩笑地接道,“谁能想到他气性那么大非得跑来杀我,结果反倒被自己的诅咒给剋死了。这事儿你不会怪我处理不当吧?”
“怎么会呢。”宫羽卿的声音依旧温柔似水,却带著一种洞悉世事的淡然,“从选择成为收容者的那一刻起,每个人便都行走在通往死亡的道路上,只是或早或晚罢了。
“卢小军只是走得比预想中更快了些。”
她话锋一转,似乎更关心另一个问题,“那他死后,他所收容的那个异常呢?我记得他收容的是一只相当凶戾的『水鬼』,你那边能妥善处理吗?”
张诚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当然能处理,放心。”
“好,那我就放心了。”宫羽卿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隨即又追问了一句,“导致他死亡的那个诅咒,应该就是之前沈娇娇向我匯报过的那个『死亡来电”事件吧?”
张诚肯定道:“对,就是那个。”
“好,我知道了。”宫羽卿顿了顿,难得地极其轻微地嘆了一口气。
这声细微的嘆息仿佛打破了某种完美的外壳,瞬间给她那总是波澜不惊的少女形象增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等我开完这个会回去再说吧。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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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诚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声嘆息里的异样,不由得好奇起来,“怎么了这是?听起来不太顺利?
“总部的那个女人”宫羽卿的声音里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无奈,但很快又收住了,“算了,不提那个麻烦的傢伙了。就这样吧,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详谈。”
说完,她便乾脆利落地掛断了电话。
张诚听著手机里传来的忙音,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心里对宫羽卿口中那个能让都她產生情绪波动的“总部的女人”,也生出了几分好奇。
毕竟,能让宫羽卿都感到“麻烦”甚至无奈的人物会是个什么角色?
然而,更让他在意的是宫羽卿的態度本身。
她不在意卢小军的死,可以理解为他咎由自取或者收容者宿命论。
但她为何如此篤定自己能处理掉卢小军死后失控的“水鬼”?那可不是什么善茬。
而且,对於那个他没再提起的“死亡来电”诅咒,她竟然连多问一句都没有这份信任,或者说这份“不闻不问”,显得有些过於异常了。
就在张诚陷入思索的剎那一两条湿冷、滑腻、如同浸泡过户水般乾枯的手臂,悄无声息地从他背后的雨幕中伸出,带著冰冷的死亡气息,直直地抓向他的脖颈!
然而,就在那冰冷的手指即將触碰到皮肤的瞬间,无数根漆黑带著怨念的髮丝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般死死缠住了那两条手臂!
张诚放下手机,面无表情地缓缓转过身。
只见卢小军那具原本瘫在车內的户体,此刻竟直挺挺地站在瓢泼大雨之中!
他的肤色变得青黑浮肿,七窍流出的血跡被雨水冲刷成暗红的沟壑,整个人如同刚从深水中打捞上来的浮尸,散发著浓烈的腐败气息。
那双试图掐死他的手,正被白衡芷的头髮死死缠绕在半空动弹不得。
望著对方头顶那抹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刺目的猩红血条,张诚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淡漠的微笑:
“不过算了,反正对我来说,这些都是好事。”
权当是给白衡芷加一顿“营养丰富”的宵夜了。
午夜时分,万籟俱寂,唯有窗外沱的雨声是永恆的背景音。
张诚站在4號楼一楼空旷的电梯厅里,头顶的白炽灯管发出稳定的嗡鸣。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此刻的时间是23点58分。
“还有两分钟。”他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已经將那辆属於卢小军的suv隨意地停在了小区外的路边,並且锁好了车门。
至於卢小军死后异变成水鬼的那具躯体自然早已被守候在侧的白衡芷毫不客气地“吞噬”得一乾二净,连一丝痕跡都未曾留下。
此刻,外面的暴雨依旧没有丝毫停歇的跡象,哗啦啦地仿佛冲刷著整个世界。
再加上时间已近午夜,这栋普通的居民楼里早已没了进出的住户,电梯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张诚就那么静静地佇立在电梯门前,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耐心地等待著午夜的钟声敲响。
他即將启程,去探索那个被称为“阴阳界”的未知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