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月光照下,槐阳坡有一道身影在四处刨土,哭着翻找,嘴里呢喃着:
“我家我家九代传承短短三年,竟落得满门尽灭,举目无亲的地步”
泪水沾湿衣襟,苏景诚竭力搜寻,却看不到一个长苏门的同胞。
这巨大的坑洞中,就象一座坟墓,埋葬了长苏门数百年的历史。
他想起这两日的经历,实是悲苦。
自昨日他被苏正派去赤龙门求援,从发现王祎和王毅兄弟操纵数百头狱犬兽往断水崖去,一直到半夜都没找到机会登门。
而当他看到刘三抖施放出无匹剑符,斩杀四阶凶兽,钉死王祎王毅时,心头生出的不是喜色,而是凉意。
那种程度的符法神通,已经远超筑基修士可以施为的极限,而那刘三抖在事后乌发变白,说明消耗的代价极大。
如果赤龙门的陶前辈还在断水崖,那刘三抖又何必拼死斩敌呢。
这援手是求不到了。
于是他转而折返回槐阳坡,却见到长苏门山门外,上百艘棺舟已经将大阵打的岌岌可危。
苏景诚一时也没法子,想着便是死,也得死在槐阳坡,只能绕路从后山回到长苏门内。
他将赤龙门的局势禀报给苏正,苏正却已经管顾不了那么多,只让他安心呆着。
那时,长苏门山门大阵内,苏正散发浑厚金丹威压,狂声讥讽:
“王弼,是缺了母乳?”
王弼平静骂道:
“匹夫,被破山门的滋味不好受吧,今夜再端一次你的老窝,日后这槐山就是我的了。”
无数灵气光波随着王弼手势落下,在长苏门大阵内的苏正嗤笑一声:“今后,哈哈哈……”
苏正回返大殿,拉着苏景诚道:
“走,去建魂岭。”
建魂岭,正是槐阴河上游王家所在,苏景诚知道这是要离开槐阳坡,道:
“外面有三个金丹啊,只留下庆荣伯他们?”
“他们自有手段对付那些杂碎,你只管跟我走。”苏正懒得跟苏景诚多做解释。
苏景诚愣了片刻,便跟着杨谷、苏景义、和王进忠一齐往后山去。
没离开多久,便见长苏门护山大阵外浮出一道白莲状的巨型屏障。
而王家的棺舟发了疯,王弼疯了一样指挥族人攻打屏障。
不过两盏茶的时间,长苏门护山大阵尽毁,苏景诚已经跟随苏正一行人飞到了云间。
他听到王弼大喊:“郭兄,你回来!”
又见到如豺狼般的王家子弟杀进长苏门,心头难受,却说不出话来。
不多久,一朵亮如白昼的莲花自烈阳台方向扩展,变大,开始炸裂,所过之处,山石俱裂,寸草不生。
那一刻,苏景诚忘记了自己修仙的目的是什么,他觉得自己活的象一只四处乱蹦的蚂蚱。
“愣着做什么,快走,去建魂岭!”苏景诚被苏正呵斥一声。
他不再敢看那景象,跟随杨谷等人飞驰向王家山门。
那是一个染血的黎明,由于有王进忠这个潜藏在王家多年的内应,苏景诚跟随着自家门主顺利杀进王家,见人就斩。
“是孩子啊”
“妇人之仁,你是忘了他家怎么杀我家的?”
苏景诚无言以对,他催眠自己报仇没有什么错,于是跟着苏正疯魔一般砍杀。
直把那王家上上下下见到的活物,能杀的全杀的干干净净。
待到朝霞升起,苏景诚跟随着苏正、杨谷、苏景义和王进忠,站在建魂岭山顶的祭坛上,他们已经力竭,不得不靠着栏杆而立。
望着狂笑不止的苏正,苏景诚恢复神志,心中五味杂陈。
而恰在那时,北面一座小平原上,天象崩裂,槐河鬼市崩塌了。
苏景诚只听苏正道:
“你看,他家多行不义,如今连鬼市都被强人毁了,今后这槐山,只我一家霸主。”
苏景诚眸子有些麻木,跟着杨谷点头应答。
他心里想着,这累世的仇怨终于可以放下了。
可下一刻,回头一看,却见王弼头发凌乱,衣衫褴缕,狰狞盯着自家几人。
“匹夫,好大的算计啊。”王弼佝偻着腰背,有气无力道。
苏正此时也发觉了王弼的折返,不仅如此,他还看到了王弼身后的女尸甲。
“没想到吧?连那元婴级别的莲符都没炸死我。”王弼吐了一口血水,盘坐在地。
而那一具女尸甲,已经杀了上来。
苏景诚听杨谷道:
“门主,我拖住她,你去杀王弼老贼。”
之后便是残酷的肉搏和血腥的撕斗,苏景诚已经没了力气,他就那么静静的靠在祭台边上,等着那阴尸来取自己性命。
真实的时间不过两柱香,而苏景诚却觉得过了几十年。
最终,那具尸甲被杨谷、王进忠和苏景义以性命为代价换掉了。
而苏正也与王弼拼的气若游丝,这一次终究是王弼生了怯,拖着残败的身子逃离而去。
苏景诚依旧麻木靠在祭台栏杆下,看着苏正一步一步把身子挪动过来。
“景诚,你怎么样?”苏正胸口被穿了大洞,嘴里血肉模糊问道。
苏景诚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自然不再想回应他。
苏正吐着血水问他:“你是怪我心狠,屠了这漫山的贼人?”
苏景诚眼框中突然流出泪来,呜咽沙哑道:
“我们这样值得吗?”
“怎么不值,我把这些障碍扫除,可以给你留个好局面”苏正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身下血水汩汩流出。
“王弼已经没牌了”
“这累世的仇怨自我而终”
“我守住了长苏门的基业”
“景诚,我有些累”
苏正发丝散乱,就那么睁着眼散了气。
待苏景诚恢复了些许气力,他慢慢挪移到苏正面前,帮他遮了眼,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是怪你身为长辈,忘了根本,自毁魏姓臂膀,害得我长苏门万劫不复啊”
清风吹过,苏景诚躺在死人堆里,任由血迹浸染后背,昏睡过去。
直到夜色降临,他醒来焚了众人躯体,御剑飞向槐阳坡,始有月下刨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