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无花道人开口道:
“所谓合魂之法,便是以一身之魄为器,以一身之魂为烛,使两者相互依附,共生于同一肉身。”
无花指着谢玄的身体道:
“我所擅长的,乃是引符文布阵,以五行灵炁为桥:木炁为生机,土炁为承载,水炁为润合,火炁为激发,金炁为镇固。再以一道“心神锁”贯通,便能教二魂共用一体。”
此中玄妙,便是秦封也没听过,钟紫言和刘三抖更加震惊。
“不知道友需要些什么?”刘三抖心里仍然存着警剔,平白无故帮自家,总觉得这人有所图谋。
却听无花道人摆手:
“此术本就是我师传于我手,专用来救助能救之人。而今我与齐小友已是至交,诸位即是他的同门,若信得过贫道,待我施为罢,再论报酬。”
无花道人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摸自己的肚皮,刚下手就意识到得改个动作,于是搓了搓肥厚的下巴,继续说道:
“不过这二人魂魄被安顿好后,并非完满融合如一,我先前说过,乃是一躯两念,鬼影随行,谁主谁辅,你得说一个定夺?”
钟紫言为难的看了看左右,秦封和刘三抖也不敢做主。
钟紫言沉思良久,反问:“前辈,您的建议是?”
无花道人眨了眨眼,笑眯眯说了一句:
“依照灵根品次来定。”
谁主谁辅,决定着二人日后修炼的快慢,无花道人所说的建议,是最优的选择。
钟紫言思虑良久,摸了摸死去的狗儿额头,眉头忽而舒展,叹了口气:
“人世无常,苦多乐少。你本是修真废体,此番得失,祸福抵算。”
钟紫言又看了一眼谢玄,这孩子金水火土四灵根,本命物乃是【祭魂剑】,天资虽平平,但比狗儿的修真废体要强不少,不论以大局来看还是仁义私情,都是那个更适合做主魂的人。
钟紫言朝无花道人点了点头,意思明确,让谢玄做主魂,狗儿为辅。
只见无花道人几个呼吸间,把一应魂器摆放出来,开始作为。
他将两个孩子用手托起,五色灵气包围一圈,谢玄和狗儿两人之间有一条细细的灵气信道出现,邋塌道人嘴里念咒,指诀掐动,施展秘术,当着几人的面先将狗儿体内的蓝光虫子都吸了出来。
这些虫子此时浑身血红,比钟紫言不久前见到的大了六七倍。
无花道人控制着将所有虫子都吸出来以后,钟紫言眼中露出崇佩的目光,正要说什么时,只听无花道人打断道:
“驱散出虫子还不是难事,最难的是将这些虫子吸食的魂力和寿元重新还至两个孩子躯体内,这件事有一定几率失败,恐怕就算是元婴大能也不一定能保证完全成功!”
这明显是对钟紫言说的话,钟紫言屏气问出:“最坏的情况是什么情况?”
无花道人随口一说:
“也就是身死呗,连道消都算不上,毕竟这俩孩子没什么道行。”
钟紫言立即心中煎熬决择少许,心里一狠,凝目开口:
“就请前辈继续施为吧!”
无花道人不做多馀磨蹭,双手术法一施,十几条虫子中的血气和透明微蓝色气息慢慢被拉扯出来。
两种东西一开始还缓慢的流入狗儿和谢玄的天灵之中。
当虫子消耗的只剩下五个以后,异变陡生,先前那些钻进狗儿体内的东西又纷纷脱离而出。
这下不仅是钟紫言急了,连无花道人也露出惊讶神情。
无花道人加快速度尝试各种术法,将两种东西又逼回狗儿和谢玄体内,基本上很多术法都是钟紫言没有见过的,钟紫言看了看刘三抖和秦封,二人也摇了摇头。
钟紫言心里想:
“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以往真没听过这号人物。”
那无花道人出手愈发快速,五条虫子体内的东西很快就排散回狗儿和谢玄体内四条,正当无花道人要处理最后一条虫子时,二次异况发生,所有入了狗儿和谢玄体内的两种东西全都浮出,直接融合成一团气态圆球,五色光华闪耀。
一柱香过后,谢玄身体下方,有幽暗鬼影浮现,眉心生出一个殷红小点,仔细查看,那是一个‘令’字篆印,笔画简洁自有韵意流转。
无花道人收了术法,静静观察谢玄片刻,嘱咐道:
“少则一个时辰,多则半日,当会醒转,十年间,安魂灵物最好每隔一段时间就服食些,待魂魄稳固,双魂彻底融臻,魂力滋养圆满,大道求索既能步入正轨。”
钟紫言深深拜谢,又见无花道人盯着狗儿已经丧失生机的幼小躯体,好似有话要说。
钟紫言开口:“前辈有话但讲无妨。”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说剩馀这具躯体,乃是五灵根废体,我有一法门,添些材料可将之炼化成【含光骨剑】,约莫是一阶灵器,不知你是否愿意?”
无花道人随意提了一语,对于他而言,做那件事就是个顺便而为。
钟紫言稍一思索,问出:
“含光骨剑,是何物?”
“契合鬼影所用之物,最伤人魂魄,虽不见得多厉害,但总归是那孩子自己的东西,若是这躯体不加处置,废着也是废着。”无花略做解释。
既然躯体别无他用,留下来可能会使狗儿触景伤情,倒不如干脆一并处理。
不多久,无花道人一番操弄,做完了事,指诀停下,抹了汗珠,殿内光华尽去。
钟紫言感知到了谢玄的呼吸平稳,心中大喜,忙问:
“前辈,这就算彻底成了?”
“已妥当了。”无花道人笑着指示钟紫言过去探查气息。
钟紫言赶紧走过去检查,发现谢玄体温正常,呼吸有节,就象睡着了一样。
狗儿的修炼资质谁都知道很差,但是谢玄,钟紫言在未来的几条规划中,其实有意把掌门位给他。
如今二子合为一体,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他他们只需要一个时辰就能醒来?”钟紫言问道。
无花道人摸了摸乱糟的头发:“约莫两三个时辰。”
“好!”钟紫言听得此言,已经不知道如何感谢这位平白无故跑来帮忙的邋塌道人。
秦封和刘三抖也开口邀请这道人一起喝些酒水,其人却之不恭。
秦、刘、齐三人自去宴请,而钟紫言心系孩子,之说先把人抱去偏殿,照料一二。
实则,等几人离去,他一边抱起谢玄,一边问向苟有为:
“你去替简师兄当值,唤他来偏殿见我。”
不多久,简雍走入偏殿,钟紫言问:
“你往日见过齐师兄结交那人?”
简雍摇头道:“他在西陵道也认识了一些修士,但我不曾见过这人。”
钟紫言眸子明灭不定,握着躺在床榻上谢玄的小手,叹道:
“这几日大事一件接着一件,我实是怕这人再耍什么手段。”
简雍思忱片刻,道:
“老三比玉洲稳重些,想来他心里有谱。”
钟紫言颔首点头,又道:
“苏王之战,这两日恐再起,要劳师兄一直在监察寮守几天了。”
简雍最近本也没有其他职务,笑着回应:
“正好也能管管冀狈那小子。”
二人说罢,简雍自去忙碌。
钟紫言此时心头放松些许,默默守着谢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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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过后,夜色降临,齐长虹与无花道人走在断水崖边,二人说的话旁人听不真切。
化名无花道人的五花和尚问道:
“如何,似今日这般秘术,寺中车载斗量,你若败在我门下,所需一应修行资源,自是海量。”
齐长虹却皱眉道:
“前辈救我门人子弟,长虹自是感激,但要教我转头门楣,绝不可能。”
无花也不着急,笑道:
“小子,凭老僧的修为,便是将你强行掳走,也只是眨眼的功夫,但为全你我师徒情谊,将来我又有事需你帮助,才如此大费周章。”
“也罢,或许你还不知道你家这小门户面临的局面,一柱香后,本地王氏修真一族即会派大量狱獒前来攻山,这小小的断水崖,能撑多久?”
齐长虹大怒,正欲拔剑而出:
“前辈是要逼我就范?”
只见五花眸子泛起寒光,嘴角喊了一声:“放肆。”
齐长虹那原本拔剑的身子,就象是被定格在了时间河流中,他心头惊骇,此人果然可以翻手灭掉门派,看来不是他指示的王家。
待齐长虹没了敌意,五花才将镇压之力收了,接着苦口婆心道:
“你今只是炼气之境,所需修行资源、术法、见闻,尚还无虑,但你筑基之后机缘从何处来?”
“结丹之后,道韵如何积攒?”
“元婴之后道宫气象又当如何施为?”
五花一番追问,直教齐长虹无言以对。
他不过一个炼气小修,野心再大,还没大到思虑元婴以后要做什么的地步。
但此时说一千道一万,他仍旧坚守自己的心思:
“前辈无需再言,晚辈无意判离赤龙门。”
五花僧见这小子不见棺材不掉泪,道:
“莫急,你看崖外是些什么?”
齐长虹眺目望去,不过片刻时间,他几乎头也不回,直往大殿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