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后山。
那栋二层小楼外,窗外那湖水中,那游荡的大白鹅,嘎嘎嘎的叫嚷着。
书院后山的众多师兄弟们,站在屋内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年,心里面打着嘀咕。
今日晨曦未露时,躺在床上的少年,跟着三师姐,来到了书院后山。
十一师兄王持,面带难色道:“念师的念力、大剑师的剑,还有一股莫名的寒意。”
“很难想象,这位少年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又是如何跟着三师姐,走上的后山。”
“只是可惜了,这少年的气海雪山,已经被摧毁,即使不知为何重铸。”
“此生,也无望修行了。”
不单单是此生无法修行,甚至是活着,都是一种奢望,他方才灌药,都灌不下去了。
只是,不知为何素来高冷的三师姐,会看中这样一位,仍旧在垂死挣扎的少年。
以他的医术来看,这少年早就该死了,只差最后一口气咽下去,就能够躺板板了。
陈皮皮在一旁,扇火的双手,都有些颤斗了,按照他那位庄师叔的秉性,碰到了这种事情,大抵上会吃醋,吃这个半死不活少年的醋。
那天早上的景象,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庄师叔跟三师姐,在地上搂搂抱抱,约莫是睡了一夜,硬是要说什么,都没有发生,恐怕老师他老人家,也不会相信。
如今,他这位缺德的笔友,不知为何半死不活,还跟着三师姐,上了书院后山。
这可如何是好啊!
不知不觉间,陈皮皮扇火的扇子,逐渐停了下来,趁着诸位师兄师姐们的注意力,都在床上的宁缺身上。
陈皮皮蹑手蹑脚的起身,打算就此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后去通知,他那位庄师叔。
毕竟,不能为了一个笔友,而坑害了经常,带他去青楼听曲儿的庄师叔。
“皮皮,你这是要去哪里?”
头戴古冠的二先生君陌,目光落在了,想要溜出房间内的陈皮皮身上,“皮皮师兄师姐们都在,怎么要出去,也不打个招呼吗?”
近来,有一件事情一直在困扰着他,三师妹跟皮皮的关系还算不错,但自从那日之后,皮皮看到三师妹,就一直都在躲着。
现在,皮皮看到了跟着三师妹,上了书院后山的少年,又想着离去。
这其中皮皮,必然有着什么事情藏着,没有告诉他们。
想到此处,君陌的嘴角微微上扬,因为那必然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啊!”
“各位师兄、师姐,皮皮就是想着下山,去我那位庄师叔那里一趟。”
陈皮皮眼神躲闪的解释道:“前些日子下山的时候,听闻我那位庄师叔,在帮助唐国查一桩案子,我就想着我这么天才,或许能够帮上一些忙!”
“所以才想着,今日下山去问问。”
他相信三师姐的为人,但是他更相信,庄师叔的为人,因为庄师叔不正经起来,根本就不是个人,尤其是在争风吃醋,这件事情上。
当年,幼时的燕国皇子隆庆,在桃山上时,应该对这些事情,深有体会才对。
一个嘴毒的笔友,碰上了暴怒的庄师叔,那不是鸡飞蛋打的事情吗?
“不对,皮皮你在说谎?”七先生木柚,振振有词的解释道:“大家别忘了,皮皮在说谎的时候,眼神都会左右躲闪,就象刚才那样。”
“西陵的庄神官,的确在帮唐国查案子,可那案子貌似,那位庄神官,似乎是胸有成竹,难不成皮皮你这个吃货,还能查出来,什么隐情吗?”
“这个少年,我在书院前院见过,但三师姐为什么要救人,我就不知道了。”
“但我相信,皮皮你要去见,你那位庄师叔,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三师姐历来都是,那股子高冷,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的人,怎么可能会救,一个只是指点了几句的书院前院弟子呢?
更何况,陈皮皮为什么,如此的惊慌呢?
难不成,三师姐还跟西陵神官,庄渊有一腿吗?
陈皮皮仔细瞅了瞅四周,很是委屈的说道:“我是怕我那位庄师叔,被人给戴了帽子,才想着下山提醒一下,这个少年长得,象是个小白脸儿。”
“我跟这个宁缺,也算是笔友了,总不能看着他,白白送死吧!”
“七师姐,皮皮真没想撒谎,只是有些事情,皮皮不能说啊!”
那日,三师姐已经对他封口了,乱说的话很有可能,又要去抄写簪花小楷了。
况且,他也是为了书院好,若是三师姐真能跟庄师叔,走到一起的话,书院跟道门的关系,必然能够缓和下来,说不定他父亲,也能够上岸那么几天。
“哦,我知道了,知守观主的师弟,西陵的大神官庄渊,原来跟三师姐有一腿。”
六先生拎着把锤子,脸上带着笑意,用铁匠特有的嗓门说道:“皮皮,你惨了。”
“你居然让我知道了这些事情,不过这个少年,又该如何处置呢?”
皮皮这小子,给他们出了一个难题,目前已知三师姐,跟庄渊的确有一腿,那么这个今日凌晨,跟着三师姐,上了后山的少年。
救、还是不救呢?
就在众人尤豫不该如何决断之时,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推开了二层小楼的房门。
少年神色慌张的踏入其中,在向书院后山的先生们,匆忙施了一礼后,有些担忧的说道:“二先生,这人的身份,已经查清楚了,这位少年名叫宁缺,是今年入书院前院的新生。”
“更是唐国长安府衙的要犯,据查宁缺曾于,数月前在红袖招,刺杀了都察院御史张贻琦、又谋害了铁匠陈子贤,昨晚更是前去刺杀,临湖小筑茶师颜肃卿时,遭埋伏的颜肃卿、王景略击溃。”
“据传,宁缺是冥王之子,长安府衙更是,来信希望能够带走宁缺。”
可以说,这个躺在床上,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年,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就不说什么冥王之子的传言了,单单是说刺杀御史、谋杀唐国百姓,刺杀茶师颜肃卿,就能让这个少年,判一个斩立决了。
君陌不动声色的看向了谷文泽,说道:“初次之外,唐国宫内没有来信吗?”
一个人畜无害的少年,居然引得一位大剑师,还有一位号称,知命以下无敌的王景略,他不相信传闻,古礼不曾有此议。
但一位刚刚,感知的少年,如何能够躲过,两位洞玄上品的修行者的袭杀呢?
死的人都跟,天启元年宣威将军林光远,被满门抄斩一案的人相关。
难道,当年西陵神殿的大神官,卫光明没有看错吗?
可,三师妹又为何,将其带回后山呢?
谷文泽回答道:“二先生,唐王宫未曾回信,可如今这少年,就在书院后山。”
“咱们该如何是好啊!”
闻言!
陈皮皮总算是,送了一口气,只要这小子,没有跟庄师叔抢三师姐,那就是万事大吉了。
至于什么冥王之子,作为西陵人,他实在是太清楚了,当年他那位庄师叔,可就说过如果,真的有冥王之子,甭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上去给他一刀。
然后,再问他到底是不是冥王之子,一刀不够就来很多刀,总能让那人,承认他不是冥王之子。
“诸位师兄,师姐,西陵那边儿,不会承认这小子,是什么冥王之子。”
“因为,掌教大人,不会放卫老头子出来,但是这小子,肯定会被裁决司给刺杀。”
毕竟,不承认宁缺是冥王之子,跟杀掉宁缺,有什么冲突吗?
在对待疑似为冥王之子的事情上,列国都是秉承着,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的标准。
要知道,当年他那位庄师叔,差点儿也别当作冥王之子砍了。
如果不是他爹代师收徒,根本压不住神殿那些,狂热的神官们,以至于庄师叔,直接变成了,昊天也不信,冥王也不信的修行者。
“皮皮,你说的没错!”
三先生馀帘,依旧是那一身淡青色的长裙,不施粉黛的容颜,更显得清冷了,她轻启朱唇,说道:“可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跟西陵大神官庄渊有一腿了?”
当那冰冷的目光,落在陈皮皮身上的时候,陈皮皮声音颤斗的说道:“三师姐,没说过跟西陵大神官庄渊有一腿!”
此时的陈皮皮可谓是惊惧万分,但书院后山的先生们,明显更为相信,陈皮皮的说辞,因为陈皮皮说没说谎,大家都能看出来。
二先生君陌说道:“好了,三师妹你也别吓小十二了,有关这个疑似为,冥王之子的宁缺,你打算如何处置,即便抛开宁缺,冥王之子的身份,单是那些罪名,就足以让其,似无葬身之地了。”
“三师妹你是想要让书院,包庇这样的一个人吗?”
夫子不在他代为处理书院的事务,可没想到三师妹,倒是给他找了一个,天大的麻烦呀!
要知道,即便是在唐国,对于冥王之子,也是人人喊打的事情,即使西陵明面上不承认,但背地里呢?
三先生馀帘面色平静的说道:“可老师都没有反对,那么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又何必反对呢?”
“即使宁缺是冥王之子,可那位仁慈的昊天老爷,不也是让他活了下来吗?”
“老师如果反对的话,这少年大概,也上不了后山。”
“现在,我们应该想想,怎么治好这位少年!”
她还担心这少年,不是所谓的冥王之子,可即便宁缺不是冥王之子,那也必然是个神子。
否则,又该怎么去解释,一位刚入感知的少年,居然能够顶住,两位洞玄上品的追杀。
知命以下无敌的王景略,虽然名头很虚,但这并不代表着,王景略的杀招,宁缺能够顶住。
十一先生王持,面色无奈道:“这少年伤得极重,除非是西陵的大神官,以半生修为,施展昊天神辉,或是有佛国的秘药,知守观的通天丸,方能治疔这少年。”
“可无论是哪一种选择,这少年都无法,付出应有的代价,即便是列国的诸候们,也付不起如此的代价。”
“我的药最多能够,维持这少年,七十二个时辰的命,这少年能够扛到这个时候,足以证明他求生的欲望,但是我们无能为力。”
没有人哪一位大神官,会不辞辛劳的帮助,毫不相干的人,更何况这宁缺,还极有可能是冥王之子,至于佛国的秘药,知守的通天丸,那更是世间,都不曾见到的灵药。
即使是有,也不会有人,拿出来救这样一个少年。
馀帘叹息一声,望着陈皮皮,说道:“即使那座观里走出来的,你知道从那座观里,流出的通天丸,都去了何处吗?”
这个少年必须得救,一位冥王之子,能够给西陵神殿,带去多少麻烦,不用想也知道。
说不定,明宗能够重新在,人世间传道。
陈皮皮无奈的回答道:“三师姐,通天丸知守观产量极少,我当年吃了两粒通天丸,我师兄叶苏吃了一粒,宋国的长公主吃了半粒,叶红鱼也吃了办粒。”
“庄师叔那边儿,应该没有吃通天丸,但庄师叔那人,根本不可能拿出了,救冥王之子。”
“庄师叔那样的人,只会把冥王之子,给直接砍死!”
按照庄师叔的理念,昊天老爷在忽悠人世间的人,但冥王老爷也是一样,都是需要被干掉的存在,虽然庄师叔可能,砍不死昊天老爷,也砍不死冥王老爷。
但是绝对能够砍死,宁缺这个冥王之子!
“我去借一借通天丸!”
馀帘微微顿首,而后迈着四方步,稳稳当当地走出了二层小楼,直奔长安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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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
众多书院的先生么们,也是纷纷散去,对于这样一位少年,如今只能够看天意了。
唯有小火炉旁,陈皮皮还在扇火,一个笔友就要死了,这让他感到悲伤。
不久后,陈皮皮扔掉了扇子,走到了宁缺的床前,说道:“别装睡了宁缺,你马上就要死掉了。”
床上。
宁缺忽然睁开了眼眸,说道:“你们书院真的要这么绝情?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在你们的地盘儿上吗?”
“难不成,你真的认为,我是什么冥王之子?”
如果,他是冥王之子,那么此刻他就不应该死,他倒是希望他是冥王之子。
可直到如今,不说没有深蓝加点,就连的便宜爹--冥王,也没有出现,来救他一救呢?
桑桑还那么小,没有了他的话,桑桑又该怎么活呢?
苦涩的药味儿,弥漫了整个房间。
陈皮皮拿着扇子一边摇动,一边说道:“除非三师姐能够借来通天丸,否则你就等死吧!”
“可庄师叔怎么可能,拿通天丸去救你呢?”
“庄师叔那人,想来都是颜控,三师姐为了你去借通天丸,我那位庄师叔,最见不得这种事情了,除非你是三师姐的亲弟弟,否则你还得等死。”
“就象当年,宋国长公主自荐枕席,就是为了让,她亲弟弟即位一样。”
看上去他那位庄师叔,是在体悟红尘,可实际上他那位庄师叔,就是在摆烂。
庄师叔最在意的事情,除了体悟红尘,去青楼听曲外,就是等价交换,这个宁缺看上去,也没有啥值钱的玩意儿。
可就算宁缺有,又是什么值钱玩意儿,能够比得上能从,大河国换三万温婉处子的‘通天丸’呢?
如果,给了掌教大人的话,大概能混一个大神官,要是给了那个魔宗的唐火腿,估计唐火腿,都要直接弃魔从道了。
很显然,宁缺没有这个价值,获得一枚通天丸,可惜他的通天丸,早就吃没了。
宁缺平静的说道:“那看来我是必死无疑了?”
陈皮皮将一碗汤药,递给了宁缺,说道:“对呀!方治不死人,你如今本该死了的,所以十一师兄好奇,你为什么还活着。”
“就这一碗汤药,放到外面,都需要上百金的价格,才能换到!”
“你跟我说说,你跟三师姐,究竟是什么关系?”
“居然,能够让三师姐,再一次去找,我那位不占便宜,就是吃亏的庄师叔?”
他很好奇这件事情,他的师兄师姐们,应该也很好奇这件事情。
恐怕,他那些个师兄师姐们,如今就在二层小楼外偷听,就象他当年,偷听庄师叔跟宋国长公主打架时一样,不得不说那真是一段黑历史。
宁缺强忍着苦涩,干了这一碗汤药后,说道:“我说我跟书院三先生没有任何关系,小胖子你相信吗?”
陈皮皮摇摇头,“不信啊!”
“三师姐或许会救天才,但绝对不会救你这样一个废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