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道谢声渐歇，陆过却未久留。
他能清淅地感受到，身后有一道冷冽的目光正紧紧盯着自己。
吩咐紫苏、青黛归队，陆过随即退入人群，目光转而落在秋风走向测灵石的背影上。
方才那番话，是他刻意为之。
既然察觉秋风不凡，自然要趁机刷个好感，横竖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无论猜的对与不对，于他都毫无损失。
当时的时机正好，在已测出资质的光环加持下，他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无限放大，效果最佳。
然而，众人的反应虽热烈，秋风却始终神色淡淡。
道谢时，语气敷衍。
排队时，更是从容不迫，不见半分忐忑。
这态度，很有意思。
陆过将所有线索串联，能让秋风如此有底气的原因只有一个：
他早已知晓自己身具资质！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他为何毫不担忧。
为何面对自己这个“仙缘已定”之人，依旧不卑不亢，身有傲气。
又为何对他方才的“施恩”不屑一顾。
只要踏入仙门，凡尘枷锁，自然烟消云散。
秋风一步步走向测灵石，陆过眼底暗芒浮动。
他有系统面板傍身，方能未卜先知。
可秋风又是如何得知的？
“莫非…他也开了？”
“随身老爷爷？系统宿主？重生？亦或是…春秋蝉？”
万千猜测在脑海中翻涌，而此刻，秋风的手已按上测灵石。
金33，木41，水26，火13，土29，风48
天幕之上，灵纹勾勒出的字迹清淅可见。
陆过眯起眼，心中猜测愈发笃定。
转身，他朝不远处的酒楼走去。
该去向父亲道别了。
此去仙门，再归来时，不知又是何年何月。
……
陆过缓步登上酒楼二层。
这是自家产业，此处视野极佳，整个广场的盛况一览无馀。
谢寻龙负手立于栏杆前，玄色锦袍在微风中轻扬，背影如山岳般沉稳。
“父亲。”陆过躬敬行礼。
谢寻龙并未回头，只是淡淡道：“测完了？”
“是。”陆过垂眸，“孩儿侥幸身具资质，不久便要随仙师前往宗门。”
“恩。”
简短的应答后，是一阵沉默。
陆过抬眼，只见父亲依旧凝视着广场方向，目光晦暗不明。
“这般冷淡？是因为独子即将远行吗？”
陆过心中暗忖。
母亲因他离世，父子二人便鲜少深谈。
谢寻龙虽对丧妻之痛耿耿于怀，却也从未苛待于他。
广场传来一阵喧哗，似是又有人测出了灵根。
谢寻龙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测灵台，又很快收回。
“去吧，”他摆了摆手，“莫要让仙师久等。”
陆过深深一揖，转身离去。行至楼梯口时，他鬼使神差地回头。
却见父亲仍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望向自己。
……
陆过背上家仆拿来的行李，走出酒楼，人声仍旧鼎沸。
他驻足人群外围，抬眼望向广场上空浮现的灵纹，顿时了然。
金49，木34，水68，火13，土24，水灵体
十年一次的升仙大会已经举办了许多次。
在江城中，哪怕是市井小民也了解如何判别资质高低。
首先看是否身具灵根，其次就是数字高低，分出三六九等。
若是拥有特殊体质，那便是万里挑一的天才。
“乙上资质还是水灵体！是谁？”
陆过拨开人群向前走去。
围观者本要发作，见是他又慌忙让出一条路来。
测灵石前，秋月白一袭素衣而立。
“原来如此！”
陆过心中壑然开朗。
自从确定秋风有异时，他便存着个疑窦。
秋风为何独对自己的侍女另眼相待？
按常理，不该是勾搭城主府的贵女才更合小说套路？
此刻水落石出，也更加坚定了他对于秋风身上有外挂的猜疑。
广场中央，只见那位始终冷面的仙师竟对秋月白和颜悦色，还从袖中取出个布袋相赠。
秋月白盈盈一拜，捧着布袋翩然离去。
后续检测继续进行。
陆过已来到仙师身侧，此处聚着七八个通过测试、身上背着大包小包的少年少女，秋风亦在其中，抱臂而立，神色淡漠。
陆过走过去祝贺一声，两人不咸不淡的打了个招呼。
当最后一人完成检测，结果令人意外。
紫苏与青黛这对姐妹花竟双双测出灵根，都只是丁上，一个主水灵根，一个主火灵根。
其馀谢府仆役则全军复没。
随着仙师收起测灵石，众人静候未归的三位。
紫苏姐妹无亲无故，只去向谢寻龙磕了个头便拿上备好的行李匆匆返回。
唯独秋月白不仅要找谢寻龙，还要与城中的亲人告别而迟迟未至。
“恭喜。”陆过对归来的姐妹温声道，“自此仙凡两别，倒是我谢家的造化了。”
紫苏眼框微红：“少爷”
青黛却突然跪下：“若无谢府收留，我们姐妹早饿死街头。此恩”
“快快起来。”陆过虚扶一把，“仙门之中，说不定还要相互帮衬呢。”
正说着，秋月白终于归来。
仙师含笑问道：“尘缘可了？”
她盈盈下拜：“回仙师，已无牵挂。”
陆过静立一旁，注视着这一幕。
很难想象，这位面覆黑鳞、生着蛇类般竖瞳，乍看宛若妖魔的仙师，此刻竟会流露出如此和善的神情。
“人和人之间还真是不一样啊。”
想起上一世死前的经历，陆过心中感叹。
就在这时，广场后方的观景台上，数道身影飘然而下。
正是城主一行与前来收徒的仙师众人。
为首的老城主发间插满颜色各异的翎羽，银发间皱纹纵横，鹰钩鼻显得格外醒目。拱手笑道：
“老王，恭喜了。得遇水灵体这等良才，回去定能再获一笔道功。”
“老许，这话该我说才是。”
被称作老王的仙师是个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此刻却带着几分调侃：
“你坐拥一城，开枝散叶，资粮不缺，还有何求？”
“哈哈。”许三朗声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只墨绿青蛙，递与王浩。
“若非叶长老天纵奇才，不仅解决了魔气之患，还构建了城池的经营之法，再加之你的鼎力相助。”
“否则，我哪能过得如此逍遥。如今要是被那些炼皮、炼魂的知道了，指不定有多羡慕我们御魔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