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过倚在轮椅上,目光扫过跟在身后的四位侍女。
这四人都是父亲精心挑选的,年纪最小的秋月白也有十七,最大的红袖已经二十三。
她们从小习武,身手不凡,否则也不可能在他身边伺候这么多年还安然无恙。
“父亲的意思,你们应该早就知道了。”陆过语气平淡。
四位侍女神色各异。
年纪最长的红袖抱拳行礼:“属下听凭少爷吩咐。”
她面色如常,仿佛在汇报任务。
紫苏和青黛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其他两位侍女都是被亲人卖到谢府,只有她们两姐妹是谢寻龙早年收养的孤女,无牵无挂,对谢家忠心耿耿。
说是侍女,其实也是养女。
秋月白则是抿了抿唇,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角。
陆过观察着四位侍女的反应,并未再多说什么。
父亲的心思,他早已洞悉。
历经数世轮回,除了那该死的系统,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他未曾见过的?
留个血脉罢了,他本就对母亲的死怀有亏欠,对此事并不抗拒。
只是这副残躯,还有那如影随形的厄运,让他不得不谨慎行事。
行房事的时候他总不能也一动不动,可要是动的太过剧烈,伤身事小,天降横祸就糟了。
未入仙途之前,万事还是稳妥为上。
……
回到房中,陆过屏退侍女,取出怀中木匣。
一本蓝皮册子静静躺在其中,封面上《地灵风水要术》六个篆字墨迹犹新。
他翻开书页,起初只是略作浏览,但随着内容深入,渐渐沉浸其中。
直到紫苏叩门送膳,他才回过神来。
匆匆用饭过后,他又捧起书卷,彻夜研读。
一日后,陆过合上书册,眼中闪过思索之色。
此书分为三篇:
寻龙点穴十二诀——观山察水,辨龙脉吉凶。
阳宅布局八法——门窗朝向、家具摆位,暗合聚财纳福之理。
镇宅化煞五术——以铜钱、桃木等寻常之物化解凶煞。
若精通此三术,在凡间做个风水大师绰绰有馀。
但真正引起他兴趣的,是书末记载的一道秘术。
地气引灵——以灵石为引,布下特定风水局,引动地脉灵气汇聚。
这秘术应该就是他父亲口中,与修真界有根源的地方了。
只不过,记载的施展之法让他看得懵懂,难以领会其中真意。
还是得先入了仙门,才不至于成为“仙盲”。
咚咚!
“少爷,该泡药浴了。”
……
五日后,江城万人空巷。
升仙大会如期而至,整座城池都沸腾起来。
天刚蒙蒙亮,无数怀揣仙缘的少年便在长辈的簇拥下,涌向城中央的测灵广场。
广场中央的一块丈许高的测灵石巍然矗立。
台下两条长龙蜿蜒排开,少年们紧张握拳,不时踮脚张望。
周围人头攒动,成千上万人在旁观看,等待见证某家孩子一步登天的时刻。
测灵区后方,几位身着云纹道袍的仙师正与城主坐在观灵台上谈笑风生,案几上的灵茶氤氲着袅袅白雾。
主持检测的仙师手持一面青铜圆镜,镜面流光溢彩。
每当有资质者出现,测灵石上空便会浮现出相应的灵纹勾勒出文本。
可惜大半天过去,天空始终黯淡无光。
直到日头西斜,测灵石突然迸发出璀灿霞光。
五彩灵纹在空中交织,凝成一行字:
金16,木21,水12,火7,土11
“丁上资质,可随我回山修行。”
黑袍仙师微微颔首,而后将资质记录到了影镜中。
那少年先是一愣,随即雀跃着奔向不远处喜极而泣的父母。
陆过站在队伍末尾,目光沉静地扫视着四周。
以他这些年掌握的情报来看,江城并非他所熟知的“羊圈”,但底子相同。
这里也有人器买卖。
只是相比于羊圈的光明正大,江城则运作得更加隐秘,藏得更深。
整座城池远比普通羊圈繁华,且极少遭受“魔祸”侵扰,显然背后有势力庇护。
陆过的视线落在高台之上,虽然有些远,但他也能模糊的看到个大概。
那位城主正与领头的中年仙师谈笑风生,举止从容。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城主。
谢家虽是江城大户,但在真正的掌权者面前,终究差了一截,何况他极少出门。
城主及其身旁的几人,发间皆插着几根颜色各异的羽毛,顺着头发垂落,显然不是发簪,透着几分怪异。
而那些仙师,除了为首之人尚算正常,其馀或多或少带着兽类特征。
负责检测资质的那位仙师尤为明显,脸颊与手掌覆着细密蛇鳞,瞳孔如冷血动物般竖起。
奇怪的是,周围百姓对此视若无睹,仿佛早已司空见惯。
陆过心中微动。
这位城主本身应该就是修士,甚至可能是江城的缔造者。
依他前几世的经验,这座看似祥和的城池,说不定是城主精心经营的人器商铺。
不过,只要不波及谢家,他并不打算深究。
毕竟,等他入了仙门后,就是“自己人”了,谢家自然能够安全。
……
队伍缓缓前行,陆过渐渐向高台靠近。
随着身前的人一个个减少,周围的目光也逐渐聚焦到了他身上。
他今日没有再乘坐轮椅,就是为了避免太过突兀。
然而,作为全城皆知的“病猫”,他还是引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作为一流武者,陆过敏锐的听觉捕捉到,那些窃窃私语不过是惊讶于他竟无腿疾,以及部分女子惊叹他的容貌。
并没有无脑龙套站出来讥讽他这只“病猫”也妄想修仙。
对此,陆过没有感到意外。
在江城,有一个生存法则很有趣。
家中若有子嗣,出门在外便能挺直腰杆,无人敢惹。
这全因那虚无缥缈的仙缘。
谁也不敢保证,今日得罪的人家,明日会不会出个修仙者回来寻仇。
这样的例子,在江城早已屡见不鲜,城主更是从未管过。
反观那些膝下无子,甚至年长未嫁娶之人,在这座城里活得格外艰难。
不仅要忍受背后的闲言碎语,出门时更是抬不起头来,仿佛天生就低人一等。
于是,整座江城都弥漫着一股近乎病态的婚恋狂热。
街上全是恋爱的腥臭味。
人人都盼着早日成家生子,指望着有朝一日孩子能踏上仙途,带着全家鸡犬升天。
为了不被看轻,更为了避免沦为遭人唾弃的老光棍,江城人将婚育视为头等大事。
那些已有家室子嗣的,俨然成了城中的人上人。
当然,要是家庭富裕,即使没有子嗣也可以象谢家一样,买个几个孩童,悉心培养。
有资质便是大赚,即使没有也只是多养个仆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