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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南城千户所,朱雀坊百户所。
程默和董超雄两人,难得地没有摸鱼,而是端坐在各自小队的位置上,眼巴巴地望着百户所大门的方向,像两只等著投喂的猫。
“程哥,这都巳时了,那张仁和…哦不,是张公子,怎么还不把罚款送来?”董超雄有些坐不住了,用手指头敲著桌面,“五两银子啊!还有没有点时间观念了?这要是在我们奉恩公府,下人敢这么拖拉,早拖出去打板子了!”
程默手里把玩着那本硬皮小册子,眉头微蹙,一脸“我很失望”的表情:“是啊,说好的今天送来,这都逾期…半个时辰了!滞纳金都该开始算了!看来这位张公子,是没把我们镇武司的罚单放在眼里啊。”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眼神里闪烁著一种“业绩来了”的光芒:“雄大,看来咱们得开展一下上门催缴服务了。不能让某些人觉得,咱们镇武司的罚单是能随便拖欠的。”
董超雄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胖脸兴奋得发红:“上门催缴?这个我在行啊!程哥,你说怎么干?兄弟我打头阵!”
“集合人手!”程默大手一挥,“乙字柒队、乙字捌队,全体都有!目标,礼部侍郎府!任务,依法催缴罚款!”
王猛等老校尉嘴角抽搐,但经过昨天的事,他们已经有点麻木了。新来的董超雄手下那十个校尉则是一脸懵圈,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自家小旗和程小旗裹挟著,呼啦啦涌出了百户所。
赵德柱百户在值房里听到动静,探头一看这阵势,吓得差点背过气去,想阻拦,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敢出声,默默缩了回去,开始思考今天写辞呈该用哪种文体更能表达自己的绝望。
于是,朱雀大街上出现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两位国公世子,身着镇武司靛蓝官服,腰佩狭刀,领着二十个同样制服,但表情各异的校尉,迈著六亲不认的步伐,气势汹汹地直奔礼部侍郎张仁和的府邸。
路上行人纷纷避让,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哟,镇武司这是要抄谁的家?”
“领头的好像是定国公世子和奉恩公世子?”
“这是哪位大人要倒霉了?”
不多时,一行人便来到了张府门前。朱漆大门,石狮子矗立,倒是颇有几分气派。
程默使了个眼色,王猛硬著头皮上前,用力拍射门环。
“谁啊?大清早的…”一个门房睡眼惺忪地打开侧门,刚探出头,就看到外面黑压压一片镇武司官服,吓得一激灵,睡意全无。
“镇武司办案!”程默上前一步,亮出腰牌,语气公事公办,“昨日贵府张公子在流云轩扰乱秩序,恐吓他人,已被我司开具罚单,勒令今日缴纳罚银五两。結现已逾期,特来催缴!让张公子出来!”
那门房哪里见过这阵仗,结结巴巴道:“几位…几位大人稍候,小的…小的这就去通报…” 说完,连滚带爬地往府里跑。
没过多久,就听见里面传来张公子那气急败坏的声音:“催缴?催他娘的缴!家父张仁和!我看谁敢在侍郎府门前撒野!”
只见张公子带着比昨天更多的家丁,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他显然没想到程默他们真敢打上门来,脸上又是愤怒又是难以置信。
“程默!董超雄!你们别欺人太甚!”张公子指著两人鼻子骂道,“这里是我张府!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赶紧给我滚!”
董超雄双手叉腰,挺著肚子:“少废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赶紧把五两罚款交了,再磨蹭,滞纳金可就要算了!”
“我交你个头!”张公子彻底被激怒了,对着家丁们一挥手,“给我打!把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打出去!出了事我担著!”
家丁们发一声喊,挥舞著棍棒就冲了上来。
程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冥顽不灵,暴力抗法。罪加一等!兄弟们,拿下!注意分寸,别打死了,留着收罚款!”
“得令!” 二十个校尉早就憋着劲了,一听命令,如同猛虎下山般扑了上去。这帮镇武司的汉子,平日里对付的可是闹事的武者,身手岂是张府这些普通家丁可比?顿时,张府门前乱成一团,拳脚到肉的声音、棍棒挥舞的风声、家丁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张公子躲在后面,跳着脚指挥:“上!都给我上!家父张仁和不会放过他们的!”
混乱中,张府的老管家见势不妙,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撒开老腿就往礼部衙门跑,准备给老爷报信。
程默和董超雄则好整以暇地站在战圈外指指点点。
“雄大,你看那个,对,就那个高个子,下盘不稳,王猛一个扫堂腿就解决了!”
“程哥,我手下那个黑脸的,劲儿真大,一拳就撂倒一个!”
“嗯,业务能力都还不错,这个月绩效可以考虑给个优。”
不过片刻功夫,张府的家丁就躺了一地,呻吟不止。张公子见势不妙,转身想往府里跑,却被两个校尉眼疾手快地堵住去路,反剪双手,直接拿下。
“你们…你们敢抓我?家父张仁和!他马上就到!你们完了!”张公子拼命挣扎,色厉内荏地喊著。
程默走到他面前,拿出小本本,唰唰又写下一行:“礼部侍郎公子张某某,暴力抗法,袭击镇武司执法人员,情节恶劣…加罚十两!连同昨日罚款及滞纳金,共计…十六两!现依法将你带回百户所羁押,通知家属带钱赎人!”
说完,他对校尉们一挥手:“带走!”
两个校尉像拎小鸡一样,把还在嚷嚷“家父张仁和”的张公子架了起来,在一众路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浩浩荡荡地返回百户所。
等到礼部侍郎张仁和得到管家报信,心急火燎地乘着轿子赶回府时,只看到府门前一片狼藉,家丁们躺在地上哼哼唧唧,以及老管家那张欲哭无泪的老脸。
“老爷!不好了!公子…公子被镇武司的人抓走了!说是不交罚款就…就不放人!”管家带着哭腔汇报。
张仁和眼前一黑,差点从轿子里栽出来,扶著轿门才站稳,气得浑身发抖:“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程默!董超雄!欺人太甚!本官…本官要参他们!参他们一本!”
然而,当他冷静下来,想到程默和董超雄背后的定国公与奉恩公,再想到昨日陛下对那场罚款风波的态度…张侍郎满腔的怒火,最终化作了一声无奈又憋屈的长叹。
这罚款…怕是不得不交了。
而此刻,朱雀坊百户所的临时羁押房里,张公子蹲在角落,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程默和董超雄则搬了把椅子坐在外面,翘著二郎腿,喝着王猛孝敬上来的粗茶。
“程哥,你说他爹什么时候来交钱?”董超雄嗑著瓜子问道。
“不急,”程默老神在在地吹了吹茶叶沫,“让他多蹲会儿,多喝会百户所的茶,长长记性。咱们镇武司的罚款,是那么好欠的?”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充满了快活(和即将到账的罚款)的气息。这上门催缴的业务,看来很有搞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