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月亮门,仿佛一步跨入了另一方天地。
外界的喧嚣与灵气波动被彻底隔绝,内院之中,古木参天,奇花吐艳,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潺潺而过,几座竹亭错落其间,环境清幽雅致到了极点。
更令人心惊的是,此地的灵气浓郁程度,竟比晋京外界还要高出数倍,几乎凝成实质的灵雾,呼吸间都带着甘甜。
然而,王枫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被溪畔那座最大竹亭中的人所吸引。
亭中仅有一人,一位身着朴素灰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
他正手持一本泛黄的古卷,似乎在阅读,又似乎在假寐。
他身上没有丝毫法力波动溢出,仿佛与这方庭院、这片天地完全融为一体
但王枫的灵觉却在疯狂示警!
眼前这位老者,给他的感觉,远比星宫宫主化身、乃至虚天殿中遭遇的任何元婴后期都要深邃、浩瀚!
其存在本身,就如同这方天地的定海神针,不动如山,却又蕴含着难以想象的伟力。
化神期!
而且绝非初入化神的存在!
王枫心中凛然,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从容,上前几步,在亭外站定,拱手一礼,不卑不亢:“晚辈风昊,见过前辈。”
他并未使用“韩立”或本名,而是动用了之前便想好的化名——“风昊”。
风,无形无相,自由不羁;昊,如天广博,寓意高远。
此名正合他心意,也便于在这龙蛇混杂的大晋行事。
灰袍老者缓缓放下手中古卷,抬起头,露出一双清澈如同婴儿、却又仿佛看透了万丈红尘的眼眸。
他目光落在王枫身上,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探究。
“风昊……好名字。”老者微微一笑,声音温和,却自带一股令人心折的气度,“老夫天机上人,忝为天机阁当代阁主。”
“小友方才于门外,以神念直指星局内核,三指定乾坤,手段之精妙,见解之独到,实乃老夫生平仅见。”
“不知小友师承何处?”
“此法,似非我大晋已知任何流派。”
王枫心中早有准备,坦然道:“回阁主,晚辈乃一介散修,并无师承。”
“些许微末伎俩,不过是平日喜欢胡思乱想,偶有所得罢了,当不得阁主如此谬赞。”
“散修?”天机上人眼中讶色更浓,仔细打量了王枫几眼,见他气息沉稳,根基扎实无比,绝非寻常散修可比,但观其神色坦然,又不似作伪。
他抚须笑道:“无师自通,更能另辟蹊径,小友之才,堪称惊才绝艳。”
“不知小友对‘道’,有何见解?”
这已不是简单的寒喧,而是论道的开始了。
亭外侍立的几名天机阁内核弟子,此刻也摒息凝神,目光灼灼地看向王枫,想听听这个以奇特手段破局的年轻人,能说出什么高论。
王枫略一沉吟,知道这是展示自身价值、赢得对方重视的关键时刻。
他回想起前世所学的科学世界观,结合此世对修仙法则的感悟,以及《洪荒帝经》中阐述的“万物有法,万法有序”的内核理念,缓缓开口,声音清淅而坚定:
“晚辈以为,万物皆数,法则可循。”
短短八字,石破天惊!
那几名天机阁弟子闻言,先是愣住,随即有人露出不以为然之色,有人皱眉思索。
万物皆数?
这未免太过绝对,大道无形,玄之又玄,岂是冰冷的“数”可以概括的?
天机上人却是眼中精光一闪,坐直了身体,饶有兴趣地道:“哦?小友此言,颇为新奇。”
“愿闻其详。”
王枫既然开口,便不再藏拙,他需要借此机会,真正敲开天机阁的大门。
他目光扫过庭院中的溪流、草木、乃至空中流动的灵气,侃侃而谈:
“阁主请看,这溪水奔流,看似无常,实则其流速、流量、乃至每一道波纹的起伏,皆受地势、引力、阻力等诸多因素制约,若能量化这些因素,乃至精准预测其流向与形态,此乃‘数’之力。”
“草木生长,抽枝发芽,开花结果,其脉络分布、生长周期,亦暗合数列、几何之妙,此乃生命之‘数’。”
“修士吐纳,灵气在经脉中运行周天,其路线之选择、速度之快慢、转化之效率,若能以精妙模型推演,寻得最优解,修行效率何止倍增?此乃灵气运行之‘数’。”
“乃至星辰运转,四季更迭,潮起潮落,无不是宏大天地法则的外在体现,而这些法则,在晚辈看来,皆可视为一种更为复杂、更为深邃的‘数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超越时代的自信:“世间万法,看似玄奥莫测,实则皆有内在规律可循。”
“所谓悟道,在晚辈看来,某种程度上,便是去发现、理解并运用这些隐藏于万物背后的‘数’之规律。”
“若能掌握其内核算法,或许……推演天机,亦非不可能之事!”
这一番论述,完全跳出了传统修仙者感悟天地、明心见性的路子,而是以一种近乎“理科生”的思维,将玄妙的“道”解构成了可以分析、可以计算的“数理模型”!
那几名天机阁弟子早已听得目定口呆,有人觉得荒谬,有人陷入沉思,更有人眼中开始闪铄起兴奋的光芒,仿佛被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天机上人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沉思。
他手指无意识地在石桌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笃笃声,整个庭院仿佛都随着他的节奏微微共鸣。
良久,天机上人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王枫的目光,已经不再是欣赏,而是带着一种看待同道中人、甚至隐含一丝钦佩的复杂神色。
“万物皆数,法则可循……推演天机,亦非不可能……”他低声重复着王枫的话语,眼中仿佛有无数星辰生灭、卦象流转的幻影闪过。
“妙!妙极!”天机上人猛地一拍石桌,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小友之言,如醍醐灌顶,发人深省!”
“老夫钻研天机卜算之道千年,困于‘象’、‘理’、‘数’之藩篱,今日听小友一席话,方知‘数’乃根基,可统‘象’与‘理’!”
“我天机阁传承之《周天星算》,其内核,不正是在查找天地万物运行之‘数’吗?!”
他越说越是兴奋,看向王枫的眼神简直象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风小友,你可知你这番见解,对我天机阁,对整个卜算推演之道,意味着什么?”
“这是足以开宗立派、颠复传统的道论!”
王枫心中一定,知道自己的“投石问路”成功了。
他谦逊道:“阁主言重了,晚辈只是提出一些粗浅想法,贻笑大方。”
“不!绝非粗浅!”天机上人斩钉截铁,他沉吟片刻,袖袍一拂,一枚非金非木、造型古朴、正面刻着“天机”二字、背面则是周天星辰图案的令牌,缓缓飞至王枫面前。
“此乃‘天机令’。”天机上人郑重道,“持此令,可为天机阁客卿,享长老权限,可查阅阁内乙等及以下所有典籍密卷,可参与阁内内核交易会。”
“老夫希望小友能常来走动,你我多多交流。”
“若小友有何须求,只要不违背道义,天机阁亦会尽力相助。”
天机令!
客卿!
长老权限!
这待遇,不可谓不厚重!
要知道,天机阁在大晋地位超然,其客卿身份,某种程度上比许多大宗门的长老还要尊贵!
亭外那些弟子们,此刻看向王枫的目光,已经彻底变成了敬畏与羡慕。
他们深知这枚令牌的分量,阁主这是将这位名为“风昊”的年轻人,真正视作了平等的论道之友,乃至潜在的、能引领天机阁走向新方向的贵人!
王枫心中也是微喜,接过令牌,入手温润,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奇异波动与权限气息。
他再次拱手:“多谢阁主厚赠,晚辈定当珍惜。”
天机上人满意地点点头,又道:“三年后的天机盛会,小友若有暇,务必参加。”
“届时,或许能有更多同道,聆听小友高论。”
“‘风昊’之名,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传遍晋京了。”
他这话意味深长。
今日庭院论道,虽无外人,但消息定然会通过某些渠道流传出去。
一个能让天机阁主都为之惊叹、并赠予客卿令牌的年轻修士“风昊”,注定将引起大晋高层的关注。
王枫自然明白其中关窍,但他无所畏惧,反而有些期待。
名声,有时亦是资源和护身符。
“晚辈记下了,届时定来叼扰。”
又闲聊片刻,王枫便起身告辞。
天机上人亲自将他送至内院门口,态度亲切,引得暗中关注此地的各方眼线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手持天机令,王枫离开了这片清幽的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