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混龙见过很多江湖少侠,也见过江湖前辈,可以说,无论是使兵器还是用拳脚的,他都曾见识过不少,但迄今为止,从未有人能给他如此诡异难以理解的惊悚,眼前这个李秋月,便是一个难以理解的怪物。
“你这是什么招式?”
李秋月虽然厌恶王混龙,但却也不至于连个招式名字都不报出来,便道:“你也许听说过我那两招剑绘招式,这便是第三招,冷月寒雪风初定。”
王混龙还未出声,施离风便先开口赞道:“这招令人难以觉察无声无息,中招之后便失去抵抗力,好似卧倒冻僵在雪夜里,剑如画,我看该给秋月你改个画中仙的名号才是。”
“败在这招下,输的不冤。”王混龙沉默好一会,发现始终无法突破那奇异的黑白真气封锁,勾连自己的经脉和气海之后,终于放弃挣扎,垂头丧气,整个人都颓丧起来:
“我先前与你说我惜命,又识时务,但此刻我也可以告诉你,若有人能叫我再无处可逃无法反抗,那这一死,我也不会惧怕。”
王混龙对着施离风说着,他虽然杀人无数作恶多端,手上少说有上百条人命,但他从不作那般扭捏阴私的姿态,向来是有话直说。
施离风没有回话,李秋月知道,像施离风这样的侠义君子,与王混龙的观点完全相悖,而王混龙无法改变也没有必要再改变了,故而一言不发。王混龙自然也知道这点,他只是将自己心里话说出来而已,随后他又道:
“我的甲胄里,贴身衣物中,有一卷我自创的武功,唤作破海拳,虽然比不了二位自创武功之高妙,但却自有一份刚猛,我自知犯下的事情必定难逃一死,只希望自己这份武学不要失传,二位杀死我之后,可以从中取出。”
李秋月对什么武功并不感兴趣,他问道:“你若尚有几分良知,应当知道临海王当下正在走上死路,便该把有关他的一切谋划都和盘托出才是。”
王混龙嗤笑一声:“凭什么?我虽然是个恶人,但却从不做那般背叛人之事,一应谋划,我无可奉告!”
李秋月似是料到他会这么说,也没想从他口中获得消息,他也无心折磨人来逼他招供,心念一动,真气暗吐,王混龙便好似睡意沉沉一般,缓慢地闭上眼睛,同时生机和温度也从他的身体里快速流失,两个呼吸之间,王混龙便安静地死了。
“施兄没事儿吧?”
施离风苦笑道:“无事,左右不过是消耗太大,些许伤势很快便能恢复,倒是要多谢秋月你解围,不然我今日便在劫难逃。”
李秋月道:“施兄不必道谢,我还有一件事要麻烦施兄。”
施离风道:“任凭差遣。”
“施兄可助我将这一家子送到北边的古凰县栖桐山下,我与火凤刀宗的友人曾有约定,他们可以庇护我从路上救下来的,临海王迫害的民众,只是你去了之后,记得叫他们盘问一番,未免有些人助纣为虐反而殃及自身才选择逃跑。”
施离风闻言,爽朗一笑:“好,我定然将他们送到栖桐山下!”
李秋月闻言,心中稍稍放松,他自然是信得过施离风的人品和武功,能站出来阻拦临海王府的卫士,足以见得他的侠义心肠。
施离风见李秋月生了离去的意思,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来,递给李秋月:“秋月兄弟,这册武功你拿去,对你潜入临海城大有帮助!”
李秋月生了兴趣,接过来打开粗略看了看,面带惊异地抬头看着施离风,道:“这,这般奇异的武功,施兄是如何得来的?”
这册子十分古旧,但是是用一种特殊的皮革制成,自然不是施离风自己写下的,应当是有所奇遇。施离风面色惨白,淡淡一笑:
“那日我二人在都天城内初初见面,其实我来仙山郡乃是追踪到古血老人的传承而来,最后在一处他遗留下来的,已经坍塌很久的地窖内找到这本唯一保存下来的册子。”
李秋月吃了一惊,他再次细细打量这册武功,虽然被施离风小心清理过,但其上仍旧有被黄土浸染长久的土腥味。
更叫他吃惊的乃是这个古血老人,这人成名在一千多年前,是自道源仙人与天源武佛之后第一个被天下公认的最强,其擅使一门名为《古血功》的邪门功法,可以采纳天地间所有生灵的血液化作修为,在当时危害四方。
不测峰的传承典籍中也曾对古血老人有所记载,且大书特书,但对于他的传承功法和毕生武学,却只有模糊的猜测和记录,并无半分确切的内容,只因为古血老人在成就大宗师,在江湖作威作福一百馀年后,便主动遁世而去,再也寻不到半分踪迹。
古血老人不曾收弟子,自然也没有留下传承,不成想,到得今日,竟然被施离风寻到了确切的去处。
施离风看着李秋月震惊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笑,道:“我也是一时巧合,在承安郡内行走江湖之时,偶然碰见了一个习得邪道武功的小子,因为承安郡有我天剑宗坐镇,对邪道的容忍颇低,故而只能暗暗修习邪功,被我所斩,发现他竟然还带着一卷残破的加密竹简,乃是千年前的东西。”
“我对语言有点不算的多强的研究,便起了破译的兴趣,得知上面乃是古血老人临终前秘密散布出来的竹简,加密内容便是他藏在天下各处的武功传承,一处地点便是一门武功,这卷竹简上记载的便是仙山郡内的一处地点,我便起了兴趣前去查找,这才找到这册小册子。”
施离风解释着,他又道:“我修为不及秋月你,但经过我鉴定,这门功夫却不是邪功,想来当年的古血老人未成就大宗师之时,便是凭借这门功夫在江湖上闯荡。”
李秋月闻言点头,这门功夫确实不是邪功,只是一门奇异的武功。在见到这个小册子之前,李秋月不敢相信世上竟然还有这般功夫,只因为,这是一门易容的功夫。
不是那般在脸上添多减少的化妆功夫,是实打实的,彻底改变一个人面容的功夫!头部乃是一个人最为重要的地方,其中经脉更是脆弱,寻常打熬筋骨专注横练功夫的武人,都只会真气运行那几条主要的,坚固的经脉,不敢妄加动气,只怕稍有损伤,便是无可挽回的噩梦。
而小册子上记载的这门《千面法》的功夫,却兵行险着,将真气运行在几条头部内的隐脉内,同时将真气灌注在头骨内,以特殊的法门改变骨相,由此而来,便能完全改换面容,同时配合一些细微改变形体的技巧,便能我完全变作另一个人,甚至是,表面模仿女子。
一切都惟妙惟肖,据其上古血老人留下的心得来看,他一次能逃脱四五位仇敌的围杀,便是利用这门功夫改换性别,这才逃出生天。
“堪称鬼神之功!”
李秋月赞叹一声,这门功夫天马行空,真气运使既奇诡又凶险,偏生又能起作用,当真是叫人叹服创造出这门功夫的古血老人的智慧。
施离风含笑道:“正是如此,故此我才以这门功夫相赠,想来对秋月兄弟潜入临海城大有帮助,要知道,现在你的画象已经遍传江湖,各大派手上都有,临海王必然也有,你前日在姑苏城外闹出那般动静,临海王定然知道你是来对付他的。”
话说到这份上,李秋月却握着这个册子有些迟疑:“这,这是一门鬼神莫测的功夫,实在是太贵重了,只要传出江湖去,天下人为了这门功夫定然是打出脑浆子来,江湖也会为此陷入人人猜忌的腥风血雨里。”
施离风却不以为意:“秋月不必担心,这门功夫只有你我知道,不会再有第三人,我也无心练这门功夫,对你日后,也有好处。”
施离风言不尽,但李秋月知道,施离风说的乃是自己寻仇之事,大青山屠戮之事,已经成了一桩悬案,他日后总不能找上每一个魔道宗门去挨个杀过吧?
想到这里,李秋月不再尤豫,他收下册子,对施离风道:“施兄此次馈赠,秋月永世不忘,日后但凡有所须求,我定然任凭驱使!”
施离风只是笑笑,随后转移话题:“既然如此,我便带着人离开,秋月你也寻一处僻静的地方好生修炼,这门功夫虽然不甚深奥,但真气运行路线却十分险要,你要万万当心!”
李秋月点头,收下施离风的嘱咐,施离风已经带着刘三爷一家开始赶路,李秋月不再停留,往道路旁的山林中一头钻了进去,他要去寻一个僻静的所在,好好研究研究千面法。
临海城内,已经下了两天的大雨,天上仍旧是阴云汇聚,没有一点要云消雨散的意思。临海王府华美气派,位在临海城中心偏北的方位,占据了很大一处地界,此刻临海王府后花园内,已经被层层重兵把守着,临海王沉怜民有些富态,但若仔细瞧去,便知道他是有些浮肿。
沉怜民面色青中透白,眼下阴云不散,一副熬夜甚久纵欲过度的样子。沉怜民站在花团锦簇的花园假山下,看着眼前这个让他爱的痴狂的女人,道:“你,你修炼得如何了?”
却阳春正在观赏一朵盛放的牡丹,闻言回眸一笑,当真是美不胜收,他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迷得神魂颠倒的皇子,还不知自己本是男子,笑道:“回禀殿下,差不离了,只待取出鲛人宫内的仙海珠,炼化其中的阴气,便能水到渠成,成为大宗师境界,届时,妾身便以性命修为反哺殿下,殿下也能成为大宗师。”
沉怜民闻言大喜,连声道:“好!好!好!”
他一把把却阳春拥入怀中,欣喜激动溢于言表,只觉得一阵芬芳温柔,沉怜民往怀中佳人看去,只见却阳春伏在他怀中,一张小脸上红霞遍布,微张檀口,娇喘吁吁吐气如兰,气喷在他的脖颈间,引起一阵瘙痒湿热,显然已经是情难自已。
沉怜民不是不解风情的人,他不再尤豫,低头轻轻吻下去,不过多时,便自然有一番风流。
半晌,花园内已经云消雨散,二人衣衫不整,靠在一处假山旁,却阳春依偎在沉怜民怀中,显得娇柔动人,沉怜民脸上的空虚加重了几分,他却浑然不觉,反而觉得全身充满力量,真气充沛更胜以往,认为是双修的功劳。
“春儿,等我坐上那个位置,我便封你做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我的皇后。”
却阳春抬头看向沉怜民,双眼中半含热泪半含春情,好似感动得无以复加,她带着微弱哭腔道:“殿下,春儿真的好高兴,这辈子有幸能遇见您,春儿一定会帮助您实现心愿!”
沉怜民看着怀中“女子”如此深情地看着自己,好似天地间只剩下了自己一人,如此依偎,如此依赖,脸上还带着未消散的绵绵情意,他作为男人的豪气顿时生了出来,不屑笑道:
“往日父皇和兄弟姐妹们都认为我是个草包,不堪大用,放我来临海城安然享乐,却不知道我来临海城遇见你,真如龙归大海!”
却阳春暗暗唾弃这个三皇子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每次他正到好处,沉怜民便投降了,他稍稍清醒些,沉怜民又战意昂扬;但却阳春面上依旧是那副恨不得挂在沉怜民身上与他融为一体的憧憬崇拜的表情,道:
“殿下自然是真龙,那些人有眼无珠,不知殿下是在藏愚守拙,只待一飞冲天的时候,日后他们定然会后悔的!只有我,会永远坚定地跟在殿下身边,不离不弃!”
沉怜民哈哈大笑,他翻身将怀中美人压在身下,轻声说着,声音低沉轻缓:“没事儿,向他们证明那是日后的事情,现在,我要再让你认识认识你的好殿下的威风!”
却阳春装出楚楚可怜的畏怯表情:“殿下,不可再来了,妾,妾已经不堪鞑伐,还望殿下怜惜。”
沉怜民哈哈大笑起来,得意非常。
却阳春装出表面不堪受用的样子,沉怜民果然怜惜,动作都轻慢下来,却阳春内心嗤笑,这个沉怜民当真连个猪头都不如,还许诺自己皇后之位,且不说自己绝不会助他登上皇位,便只有一件事,就能让他成为天下笑柄:
天下人看到一个有过成千上万恩客的男子坐上皇后之位,还是魔门祭仙道的弟子,会是什么感想?
沉怜民会遗臭万年!
想到这里,却阳春忍不住出了一声,但在沉怜民看来,却是却阳春受不了自己的表现,反而更加得意起来,被激起了兴致,也不管却阳春受得了受不了,只是一味动作起来。
大雨滂沱中,临海王府上一片死寂,这座王府,在短短几月间吞进去了几千上万名女子,却没一个人走出来,连带着整个临海城都陷入死寂,绝望蔓延在城内,临海王已经开始无差别征收所有人进王府,王府却一日比一日安静,这如何不叫人绝望。
临海城的衙门早就停摆了,大小官员全部被收进临海王府,一月来,不见半道政令发出,任何想要逃出去的人,都被把守城门的士兵赶回去,这里的消息,不曾传出半点,在外界看来,临海城一切如常,只是有个爱纳民女的荒唐王爷。
“不愧是逆阳成阴这门武功的传人,果然如此浪荡!”
临海王府后花园旁一处小院房檐上,站着一个黑袍中年男人,身姿挺拔好似冲天大枪,雨水不能近他的身半分,王府内的卫队来回巡逻,却从不往他这里看一眼,好似这人不存在一般。
忽而象是发现了什么,这个中年人转头看向临海城西边,笑道:“终于来了,不管你是谁,赶紧调查调查,把消息散布出去吧,我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