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教义为什么不愿意再往前走一步呢?他又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乱葬岗里睡到天亮呢?他杨大胆这个外号,看来还当真不是吹的吗?
当村民把杨教义叫醒之后,从杨教义的嘴里得出,昨晚他在平坡发生的一切始末之后,大家都觉得杨教义昨晚的遭遇,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而杨教义也从那时起,再也不敢逞能说自己是杨大胆了,也没有任何人敢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独自一人走夜路,从平坡经过了。
杨教义自打发生了这件事情后,那段时间也是逢人就说:“人对大自然还是要常怀一颗敬畏之心,当我们面对自然界的壮丽神秘和特殊力量的时候,我们必须持谦卑、尊重与谨慎的态度,这样,我们才能在绝境中逢凶化吉。
杨教义后来找了懂行的先生咨询过,那些先生说,杨教义见到的白骨精不一定是真的,也许是杨教义在平坡惊扰到了集体拜月的黄鼠狼,而黄鼠狼发出的气体,能让人发生幻觉,以导致产生短暂的癔症。
杨繁奎,杨正华和杨罗保祖孙三人,是因为老寿星杨繁奎风寒咳嗽,杨正华才不得不拉上本家的侄子杨罗保,踏上了夜行平坡的路途。
三人一牛走夜路行驶到了平坡,而此时的平坡又是异常安静,才让三人的心里不约而同的想起了杨繁奎的二叔杨教义,也就是杨正华的二爷,当年一个人经过平坡乱葬岗,所经历的诡异事情。
所以,见多识广的杨正华,才叫大家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开腔,他想,万一谁开腔之后,弄不好惊扰到了啥子不干净的东西,再被这些东西给冲撞到就不好了。
老牛车拉着三人在平坡行驶了约莫一半的路途后,除了周遭异常的安静之外,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而此时,年轻的杨罗保才渐渐地放下了心来。
这杨罗保就是个直肠子,性格本就外向活泼,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
杨正华刚才叫他不要乱开腔之后,他们在行驶的过程也算是风平浪静的,眼看着没有多少路程,这老牛车就要走出乱葬岗了,杨罗保见此,也终于憋不住了。
只见杨罗保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说道:“我的老叔啊,我看你就是谨慎过头了,你瞧瞧,这个乱葬岗上,除了坟堆堆以外,就是一些横七竖八的石头碑。”
“且我们马上就要走出乱葬岗了,这里除了我们三个人和一头牛之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哪里还会有什么黄鼠狼和白骨精嘛,那都是我二老祖年轻时候的陈年往事了。”
“我二老祖当年看到的那些黄鼠狼啊,到现在恐怕早就投胎转世好几个轮回了吧。”
杨罗保意犹未尽的分析到这里的时候,还得意洋洋地转了转眼珠子。
杨罗保见杨繁奎和杨正华都没有阻止他讲话的意思,便继续说道:“我觉得啊,在平坡想要被脏东西冲撞到,必须得象我二老祖当年一样,满足三个自然条件才会被冲撞到,否则,一般的人,想被冲撞都没有这个机会呢。”
而杨罗保所说的“能被冲撞”的三个条件,首先便是天要下雨——想当年,他的二老祖杨教义,正是在“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风雨无阻水上飘”的当口,才撞见了那群淋着绵绵细雨现身的黄鼠狼。
其次就是,下雨的同时还要伴随着有黄鼠狼“呜呜呜”的哽咽声。
最后,就是这天上的月亮,即不是弯月,也不是圆月,还非得象是蛋形似的黄色月亮,才能引得那群黄鼠狼的祭拜。
杨罗保对此解释道:这哽咽声于平坡的黄鼠狼而言,恰似寺庙里的僧众诵经——唯有将真经咏诵完毕,方能请出真佛。
说得更通俗些,便如《西游记》里唐僧所念的紧箍咒,非得等整段咒语念完,孙猴子才会现出弼马温的原形。所以杨罗保断言,这“呜呜呜”的声响,正是黄鼠狼现身的前兆。
“老叔你看看,今天晚上我们来到了平坡以后,既没有下起绵绵细雨,也没有听见那“呜呜呜”的怪声音,更没有出现啥子蛋形的黄色月亮。”
“老叔,你抬头看看今晚的月亮,一轮满月高悬于天际之中,就象一枚温润无瑕的白玉盘,将清辉洒向了沉睡中的大地。”
“这轮明月,不禁让人想起苏东坡先生,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经典名句,更易触景生情——让人们在人间烟火的美好与温馨中,生出对生活的无限向往与美好遐想。”
杨正华此时,在故作轻篾的“哼”了一声后,也不禁感慨道:“你娃儿的心眼,也真是实在的象这山里的泉水一样,直来直去的,从来没有啥子弯弯绕绕。”
“但没想到的是,你这份实诚底下,竟还藏着一副灵醒得惊人的脑子。”
“你这家伙,虽说一天学堂都没进过,甚至连毛笔都握不稳,可我却早就瞧出来了,你小子讲话还都是文绉绉的,三言两语便能把时局点透,把官府新政的利弊掰开揉碎,讲得明明白白,就连村里的金老秀才,都忍不住默默的点头认可呢。”
“你娃儿可惜的就是家境贫寒,所以没有机会去读书,否则,想考取个功名,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情?”
杨正华素来惜字如金,极少夸赞旁人,而此番他对杨罗保的评价,也堪称破天荒地盛赞。
杨罗保在听完杨正华的这些话后,还有些不好意思,他下意识的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脸上竟还漾开了一抹腼典。
杨繁奎在这个时候,除了止不住的咳嗽声外,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眯着眼睛面带微笑,一脸慈祥的,听着这叔侄俩的对话。
不过,事情的发展却并未朝着杨罗保的分析,以及杨正华恭维的方向推进。
杨繁奎之所以一言不发,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年过九旬,对生老病死的这些客观规律,早已看淡了。
而他的这份对生死的超然态度,既是在岁月沉淀之后,领悟到的生命智慧,也是对勘透生命本质后的通透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