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省,昆阳市。
一间墙壁泛黄、窗户漏风的破旧民房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绝望的气息。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实际才四十出头的男人,头发却已花白了大半,他眼神空洞地望着房梁。
那里,悬著一条洗得发白、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刺眼的旧床单拧成的布绳,结成了一个粗糙的套索。
他叫王弘。曾经也是个脊梁挺直的汉子,如今却被生活和不公压弯了腰,眼里只剩下死灰。
他颤巍巍地搬来一张吱呀作响的破板凳,踩了上去,板凳腿在他脚下不安地晃动。他仰著头,浑浊的眼泪顺着深刻如沟壑的皱纹滑落,滴在布满灰尘的衣领上。
“丫头是爸爸没用爸没用啊”他对着空荡荡的房梁,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身影倾诉,“告也告了,求也求了骨头都快敲碎了,也没能给你讨回一个公道”
他声音哽咽,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你别怨爸爸爸爸这就来陪你到了下面,爸给你当牛做马,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
他闭上眼,仿佛用尽了生平最后一点力气,将脖颈套进了那个冰冷的布套里。脚下一蹬,板凳歪倒,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身体猛地下坠,布绳瞬间勒紧!
窒息感如同铁钳般扼住了他的喉咙,肺部像要炸开,血液冲上头顶,眼前开始发黑,耳边只剩下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和骨骼被拉扯的细微声响解脱,似乎就在眼前。墈书君 首发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瞬间——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利刃划破布帛的声音。
那承载着他全身重量的布绳,竟毫无征兆地从中间断裂!
“噗通!”
王弘重重地摔落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屁股和后背传来一阵剧痛,呛得他猛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贪婪呼吸著混浊的空气。
没死成?
为什么?!为什么连死都不让我死?!
巨大的绝望和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再次将他淹没。他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呜咽,眼泪混著鼻涕和口水,糊了满脸。
“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死让我去陪我丫头啊”
就在他沉浸在无边悲痛中时,一个冰冷的、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清晰得如同耳语:
“如果你现在就死了,岂不是看不到你的仇人被审判的那一天了?”
这声音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王弘被悲伤笼罩的混沌大脑。
他猛地止住哭声,惊疑不定地抬起头,四下张望。房间里除了他,空无一人。
“谁?!谁在说话?!”他的声音因为刚才的窒息和此刻的惊骇而沙哑变形。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确认。
叫我来的?
王弘猛地想起了什么!几天前,在极度的悲愤和走投无路下,他确实在那个充满传闻的、神出鬼没的“轮回之眼”直播间里,留下过一段无人问津的、带着血泪的控诉和哀求!他当时根本没抱任何希望,只是绝望中的最后一声呐喊!
“你你是轮回之眼?!那个审判主播?!!”王弘的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和突然燃起的、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希望而剧烈颤抖。
“是我。”冰冷的声音给予了他肯定的答复,“看到了你的留言,所以来了。”
在房间光线无法触及的、最阴暗的角落里,一道无形的意识——萧然,正在静静地“注视”著这个瘫倒在地的男人。
他“看”到王弘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袖口和肘部都磨破了的蓝色工装,看到他黝黑粗糙、布满老茧和裂口、指甲缝里嵌著洗不净油污的双手,看到他佝偻的背脊和过早苍老的容颜。这是一个被生活重担和巨大悲剧彻底压垮的、最底层的劳动者。
王弘在得到确认的瞬间,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甚至顾不上拍打身上的灰尘,直接“噗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他没有说话,而是用行动表达着他唯一的、也是最卑微的祈求。
砰!
第一个响头,额头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砰!砰!
第二个,第三个他像是不知道疼痛,一下接着一下,用尽全身力气,将额头狠狠撞向地面!
砰!砰!砰!砰!砰!砰!
一连九个响头!一个比一个沉重,一个比一个决绝!
当他终于停下时,额头正中央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鲜血顺着他的鼻梁、眉骨流淌下来,染红了他半张脸,滴落在他破旧的裤子和身下的地面上。可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抬起被鲜血糊住的双眼,透过模糊的视线,望向房间空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令人心碎的哭腔和哀求:
“主播!求求你!求求你为我主持公道!我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他们他们势力太大了!我告过,求过,跪过衙门可可就像石头沉进了大海啊!”
“我就是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小老百姓我该试的办法都试过了我真的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求求你了主播!求求你了!!帮我一次!就一次!给我闺女给我闺女讨一个说法!求求你了!!!”
他一边哭求,一边还想继续磕头,那样子,像是要把自己的命、自己的魂,都磕出来,献给这唯一可能带来公正的“存在”。
萧然那冰冷的意识核心,注视著这个为了女儿能放弃一切尊严、甚至生命的父亲,某种沉寂已久的、属于“人类”的情感碎片,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他想起了自己的爷爷,那个同样朴实、同样会为了亲人付出一切的老人。
一股无形的力量悄然蔓延,托住了王弘还要下拜的身体,将他缓缓扶起。
“说说你的故事吧。”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似乎没有变化,却又仿佛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东西。
王弘听到这句话,浑身猛地一颤,像是被巨大的惊喜和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同时击中。他再也控制不住,这个饱经风霜、在工地上被工头打骂都没掉过一滴泪的硬汉子,此刻却像个走丢了终于找到家的孩子,放声痛哭起来。哭声里,有绝望,有心酸,但更多的,是一种终于看到一丝光明的释放。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肩膀剧烈地耸动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用脏破的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泪,努力平复著翻腾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在胸口多年的巨石搬开,用带着浓重哭腔和口音的声音,开始了他的讲述:
“我叫王弘我婆娘,在闺女还很小的时候就生病走了就剩下我们爷俩,相依为命”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我一直觉得,亏欠了闺女就想拼命干活,多挣点钱,让她能念好书,将来有出息,不用像我一样吃苦”
“我一直以为,只要我肯卖力气,日子总能一点点好起来直到直到事情发生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