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但越南汉东市的网路世界，却比任何一个夜晚都要喧嚣沸腾。
各大新闻平台、社交媒体，几乎被同一个事件屠版。
“死亡审判夜！神秘直播间连环索命，四名官员离奇惨死！”——凤凰新闻网
“是正义执行还是无法无天？‘审判之眼’直播引发全民震撼！”——搜虎头条
“越南汉东官场巨震！开发区项目黑幕下的血色复仇？”——网难新闻
“超自然力量介入？专家解读‘轮回审判之眼’背后的技术谜团与心理威慑！”——uc震惊部
点开任何一个链接，下面都是海啸般的评论。网友们顶着千奇百怪的id，宣泄著震惊、恐惧、愤怒，甚至是一丝隐秘的快意。
“键盘侠阿伟”：我滴个乖乖！一晚上干掉四个！这效率比纪委还高！主播牛逼！
“理智分析帝”：大家冷静！虽然这些人死有余辜，但这种私刑审判是违法的！绝对不能鼓励！今天能审判贪官，明天就能审判任何人！法律的尊严何在？
“吓死宝宝了”：那个无眼小女孩爬背刘飞被拖行我昨晚做了一宿噩梦！太吓人了！主播是心理恐怖大师啊！
“汉东本地人”：开发区那个防洪工程我知道！当年差点出事！原来背后这么多黑幕！梁军、刘飞这些人死得好！就是便宜他们了！
“求主播出道”：主播收徒吗？会喊666的那种！下次审判能不能换个温和点的死法？太刺激了受不了！
“忧国忧民老王”：同志们，细思极恐啊！这次能精准弄死这四个，说明主播掌握了极其可怕的证据和能力！下一个会是谁？我们纳税人的钱养的警察在哪里？
“美姨后援团团长”：我只关心美姨下次什么时候出场？河边那段封神了好吗！
越南汉东市公安局，指挥中心。
这里的气氛比窗外阴沉的天空还要压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通宵未眠的疲惫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那部放在角落的红色保密电话，从凌晨开始就几乎没有停歇过，刺耳的铃声一遍遍冲击著所有人紧绷的神经。
“喂，市委秘书处是，我们正在全力是，明白”
“省纪委领导情况我们已经形成初步报告好的，马上传送”
“省委办公厅对不起，李局正在接听另一个重要电话”
“省厅指挥部是，祁厅长，李局他”
通讯员的声音已经沙哑，额头上全是汗。
每一个电话都代表着来自更高层级的质询、压力和不容有失的命令。
李建国刚刚挂断省纪委一位副书记亲自打来的电话，对方语气严厉，要求立刻、全面、毫无保留地上报所有情况，并强调纪律审查将同步介入。
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那部红色电话再次顽固地响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一点稀薄的氧气，伸手拿起话筒，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沙哑和疲惫：“喂，祁厅长，请您指示。”
电话那头，祁厅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压：“建国同志，多余的话我不说了。你现在，立刻，马上到省厅来一趟。就你一个人。”
没有询问，没有讨论，直接是命令。
“是，厅长。我马上出发。”李建国沉声应道，放下电话时，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警服，试图抚平上面的褶皱，却发现只是徒劳。
他拿起桌上的帽子和公文包，对副手简单交代了几句，便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走向指挥中心大门。
门一开，仿佛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开关。
“李局长出来了！”
“李局！请问对昨晚的连环死亡事件有何看法？”
“警方是否已经锁定‘审判之眼’主播的身份？”
“有传闻称凶手拥有超自然能力，警方对此如何回应？”
“梁军、刘飞等人被指控的罪行是否属实？警方之前是否知情？”
“李局长！请问对昨晚的连环死亡直播事件有何回应？”
“警方是否已经锁定凶手？凶手的动机是什么？”
“有传言说凶手并非人类，警方对此如何评论？”
“梁军、杨龙等人是否真的与林海夫妇命案有关？警方之前为何没有破案？”
“李局长，这次事件是否意味着汉东公安系统存在严重问题？您是否会引咎辞职？”
“省厅紧急召见是否意味着您将被追责？”
无数的话筒、录音笔、摄像机瞬间堵死了去路，刺眼的闪光灯噼啪作响，记者们七嘴八舌的提问如同密集的冰雹砸了过来，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眼神一个比一个迫切。
李建国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他看着眼前一张张或激动、或质疑、或猎奇的脸，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扔在聚光灯下。他能说什么？说凶手可能不是人？说警方束手无策？
他紧抿著嘴唇，脸上像是戴了一张僵硬的面具，没有任何表情。
在几名下属警员的奋力开路下，他低着头，用胳膊挡开几乎要戳到脸上的麦克风，一言不发，艰难地穿过汹涌的人潮，朝着停在台阶下的黑色轿车走去。
记者们不死心地跟着，问题依旧如影随形。
他终于拉开车门，几乎是逃也似的钻了进去。车门“砰”地一声关上，瞬间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仗。
“去省厅。”他对司机吩咐道，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车子缓缓启动，驶离了市局大院，将那些不肯散去的记者甩在身后。
一路上，李建国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愤怒、屈辱、无力、茫然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知道，这次去省厅，等待他的绝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车子最终驶入省公安厅庄严的大门，停在主楼前。
李建国整理了一下衣领，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
他推开车门，迈著尽可能稳健的步伐，走进大楼，径直走向那间他来过多次，却从未像今天感觉如此沉重的会议室。
他抬起手，敲了敲门，然后推开——
会议室里，椭圆形会议桌旁，已经坐满了人。
省厅的祁厅长面色凝重地坐在主位，他的旁边，是分管刑侦、监察、宣传的几位副厅长。
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他还看到了省委政法委的一位副秘书长，以及省纪委监察委的两位熟悉的、表情严肃的局级领导。
所有人的目光，在他推门进来的瞬间，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