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像一只受惊的土拨鼠,蜷缩在大床的底部阴影里。
昂贵的定制床架离地间隙足够他藏身,却也让他能清晰地看到卧室门口那片被走廊灯光切割出的、令人心悸的光亮区域。
他左手死死攥著那串据说被高僧开光过的佛珠,木质珠子几乎要被他手心的冷汗浸透。
右手则紧紧握著一个透明塑料杯,里面晃荡著那来之不易的、澄黄色的液体——那杯用五百块“换来”的童子尿。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生怕一点声响就会招来那索命的魔音。
公寓里中央空调早已关闭,死寂像粘稠的胶水,填充著每一寸空间。
只有他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像是催命的战鼓,敲打在他的耳膜上。
时间在极致的恐惧中被无限拉长。
前半夜,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缓慢爬过
墙壁上的欧式挂钟,秒针每一次“咔哒”的轻响,都像是一根细针,扎在他的神经上。
到了后半夜,高度紧绷的精神和身体的疲惫开始造反。
赵明的眼皮像是挂了铅块,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架。视野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用疼痛驱散睡意。
不能睡!绝对不能睡!!!
就在这意识模糊与清醒交替的间隙——
那声音,又来了。
起初极其细微,像是从极远的水管里传来,带着空洞的回响。
赵明一个激灵,瞬间清醒,浑身的汗毛“唰”地一下全部立起!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来了!他果然来了!
那声音缥缈不定,仿佛在客厅,又仿佛就在门外。
魔音贯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冰冷,钻进他的脑髓。
赵明所住的是顶层豪华复式公寓,拥有上下两层。他此刻正躲在二楼主卧的床下。
突然!
“咯咯咯——喔!!”
楼下客厅里,那只被他寄予厚望、花了重金买来的大公鸡,像是被什么东西惊扰,发出了凄厉而尖锐的啼鸣!
那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充满了惊恐!
赵明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来了!果然进来了!那该死的王彪,他真的闯进来了!
他心中疯狂地呐喊,混杂着无边的恐惧和一股莫名的委屈:又不是我害死的你!你他妈缠着我干什么?!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害你的那个人啊!”
还有南华寺那个老秃驴!全是骗子!
说什么佛像镇宅,万邪不侵!狗屁!
那三十万的铜佛就是个摆设!
等明天,老子要他好看!!!
还有那黑狗血,那大公鸡,一点用都没有!
全是心理安慰!!!
他思绪纷乱如麻,恐惧、愤怒、后悔、绝望
种种情绪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那声音似乎更近了一些,仿佛已经来到了二楼的楼梯口。
赵明死死咬住嘴唇,甚至尝到了一丝腥甜的血味。
他把自己往床底更深的阴影里缩了缩,连呼吸都几乎完全停止,只有胸口因为心脏的狂跳而剧烈起伏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那种令人发疯的寂静。连楼下那只公鸡也不再叫唤。
走了吗?
他他找不到我,所以走了?
赵明心里刚刚升起一丝微弱的、侥幸的希望——
“咚”
“咚”
“咚”
清晰无比的、沉重的脚步声,突兀地在二楼走廊里响了起来!
那不是活人轻快的步伐,更像是某种湿漉漉的、僵硬的东西,一下下砸在昂贵实木地板上的声音。
缓慢,规律,带着一种不疾不徐的、死神逼近般的压迫感。
脚步声越来越近。
最终,停在了主卧室的门外。
赵明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死死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门口,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抖得像筛糠一样。
右手握著的童子尿杯子,因为过度用力,塑料杯壁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吱呀——”
一声令人牙酸的、缓慢的摩擦声。
卧室的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了。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混合著泥土、腐烂和水腥气的阴冷气息,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涌入温暖的卧室。
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了至少十度!赵明裸露在外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牙齿不受控制地开始“咯咯”打架。
那空灵、幽怨的声音,这一次,无比清晰地响彻在卧室之内!
仿佛说话的人,就站在房间中央!
赵明吓得魂飞魄散,紧紧闭着眼睛,心里只剩下无意识的祈祷和咒骂。
他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湿冷,像是沉入了冰冷的海底。
时间再次变得缓慢而煎熬。
那声音喊了几遍后,停了下来。
阴冷的气息似乎还在,但脚步声和低语声都消失了。
他他走了吗?
在床底下,看不到全景,这种未知的恐惧更加折磨人。
赵明鼓足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期盼,颤抖著,极其缓慢地,将紧闭的眼睑睁开了一条细缝——
床沿之外,地板的视野范围内,空无一物。
他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稍微松动了一毫米。
也许也许真的走了?床底聚阴,他真的发现不了?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
他的视线本能地、微微向上偏移了一点点——
就在床沿的边缘,几乎与他脸对脸的位置,一张毫无血色、泛著死灰青白的脸,倒悬著,正静静地“看”着他!
那不是一张活人的脸!!!
皮肤像是被水泡过般浮肿,眼眶深陷,里面没有眼球,只有两团旋转的、深邃的黑暗!
嘴角却咧开一个极其僵硬、诡异的弧度!
那张脸,离他如此之近,他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如同河底淤泥般的腐朽气息!
倒悬的“王彪”,用那空洞黑暗的眼窝“锁定”了赵明因极致恐惧而骤然收缩的瞳孔。
一个冰冷、带着一丝找到猎物般愉悦的嘶哑声音,轻轻响起,如同贴著耳朵的低语:
“赵哥原来你在这”
“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