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怀里紧紧揣著那尊价值三十万的铜佛和十万块的佛珠,像是揣著两道救命灵符,一路风驰电掣,从烟雾缭绕的南华寺直奔向位于城市最昂贵地段、戒备森严的赵家别墅区。
车子驶入雕花铁门,穿过修剪得一丝不苟、如同绿色地毯般的宽阔草坪,最终在一栋气派非凡、融合了现代与古典风格的巨大别墅前停下。
早有穿着得体、面无表情的佣人上前,熟练地为他拉开车门,并将车子开去车库。
赵明整理了一下自己皱巴巴的西装,又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上那个洗不掉的青色十字架,深吸一口气,这才迈著依旧有些发软的腿,走进了赵家那挑高极高、装饰得金碧辉煌,却莫名让人觉得冰冷压抑的大堂。
一股名贵木材和香薰混合的淡淡气味扑面而来。
大堂一侧的落地窗前,一个穿着墨绿色真丝旗袍、外搭羊绒披肩,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珠光宝气的中年贵妇,正背对着他,优雅地拿着一个精致的喷壶,给一盆长势极好的、据说价值数十万的兰花浇水。
听到脚步声,贵妇缓缓转过身,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一种习惯性的、居高临下的温和笑容。
正是恒运集团的董事长,赵泰的母亲——刘敏。
“呦,是小明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刘敏的声音柔和,带着一种长辈对还算得力的下属的熟稔,但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却没什么温度,只是随意地扫了赵明一眼。
赵明赶紧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微微躬了躬身,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董事长您好!我我来找赵总汇报点工作上的事情。
刘敏轻轻放下喷壶,拿起旁边天鹅绒布擦了擦手,语气依旧随意:“泰儿在楼上书房呢,你自己上去吧。”
“哎,好,好,谢谢董事长!”赵明连声应着,不敢多停留,几乎是踮着脚尖,朝着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走去。
而就在赵明与刘敏交谈的这短暂瞬间,一直如同无形影子般跟随着他的萧然,将他的“目光”投向了这位看起来雍容华贵的赵家女主人。
当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刘敏身上时,即便是萧然那早已冰冷的心,也不由得微微一动。
好家伙!
这位赵太太的灵魂颜色,比起她儿子赵泰,竟然毫不逊色!
那同样是一个半黑半红的灵魂!只是那红色,不像赵泰那般带着暴戾的血腥气,反而透著一股更深沉、更阴冷的暗红,如同凝固的血液,与她外表那副优雅贵气的模样形成了极其诡异和讽刺的对比。
那黑色部分,也如同最深的夜,充满了算计与冷漠。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萧然冰冷的意识中掠过一丝明悟。
这赵家的根子,恐怕早就从里到外,都烂透了。
赵明小心翼翼地走上铺着厚厚地毯的楼梯,来到二楼。
走廊幽深安静,两边的墙壁上挂著一些他看不懂但肯定价格不菲的抽象画。
他走到尽头那扇厚重的实木门前,犹豫了一下,才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赵泰那熟悉而冷淡的声音。
赵明推门而入。
赵泰的书房比他的办公室更加奢华,整面墙的书柜里塞满了精装书籍,但看上去大多崭新,更像是装饰品。
赵泰依旧穿着熨帖的西装,坐在一张巨大的书桌后面,手里拿着一份文件,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地抬起,落在赵明身上。
当他的目光触及赵明额头那个若隐若现的青色十字架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从南华寺回来了?”
赵泰放下文件,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一副审视的姿态,“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详细点,别跟我扯那些神神叨叨的,我要听事实。”
赵明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发干。
他站在书桌前,像个等待训斥的小学生,开始结结巴巴地讲述起来。
从王彪如何在医院以那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死亡,额头上出现青色十字架,到他自己昨晚如何在家中洗漱时发现额头上也出现了同样的印记,再到那如同附骨之蛆、挥之不去的“王彪的呼唤”
他不敢再有丝毫隐瞒,甚至连自己吓得跑到夜市喝酒,以及刚才在南华寺被方丈“指点”花了四十万买了佛珠佛像,并被告知要躲到床底下的事,都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他越说,声音颤抖得越厉害,额头上甚至因为回忆的恐惧而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与那个青色的十字架印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滑稽又可怜。
赵泰一直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手指偶尔在扶手上轻轻敲击一下,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等到赵明说完,书房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赵泰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赵明额头的十字架上,镜片后的眼神变幻不定。
他是不信鬼神的,作为一个接受过顶尖教育、习惯用资本和权力掌控一切的精英,他打心眼里鄙视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但是,王彪的死法,赵明额头这洗不掉的诡异印记,还有他那几乎崩溃的精神状态
这一切,似乎又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你确定不是你精神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赵泰沉吟了片刻,再次确认,语气带着最后一丝怀疑。
“赵总!千真万确啊!”
赵明几乎要哭出来,他指著自己的额头,“这东西就在这里!怎么都弄不掉!还有那声音,真真切切!我我都要被逼疯了!”
赵泰看着他这副模样,知道不像是装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那个死了的小子,叫什么?家里还有什么人?”
“叫叫萧然。”
赵明连忙回答,“就是个普通大学生,父母早死了,就剩一个七十多岁的爷爷,住在城东老区那栋要拆迁的房子里。”
“萧然爷爷”赵泰低声重复了一遍,眼神闪烁,似乎在权衡著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看向赵明,语气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和命令式口吻:“行了,这件事我知道了。南华寺那个什么佛珠佛像,你想用就用着。至于躲床底”他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随你便。”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几天,城东拆迁的事,你先放一放,别再去刺激那个老头了。我会另外找人处理。你先顾好你自己。”
“是,是!谢谢赵总体谅!”赵明如蒙大赦,连连点头。
“出去吧。”赵泰挥了挥手,重新拿起了桌上的文件,不再看他。
赵明不敢多言,恭敬地退出了书房,轻轻带上了门。
走出赵家别墅,坐进自己的车里,赵明才感觉稍微活过来一点。
虽然赵总没有给出什么实质性的解决办法,但至少至少他没有完全不管自己,还让自己暂时不用去管拆迁那摊烂事。
他摸了摸怀里的佛像和手腕上的佛珠,又想起方丈“躲床底”的指点,心里虽然觉得有点荒诞,但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今晚,就按方丈说的办!
而书房内,赵明离开后,赵泰并没有立刻处理文件。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赵明的车子驶出别墅大门,目光深沉。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给我查两个人,一个叫萧然,刚死的,大学生。另一个是他爷爷,住在城东老区。对,要详细的。另外帮我联系一下龙虎山的那位张大师,就说我可能遇到点‘有趣’的事情,想请他过来看看。”
挂断电话,赵泰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金丝眼镜片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鬼神?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敢在他赵家的地盘上装神弄鬼!
萧然漂浮在书房中,将赵泰的电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龙虎山?张大师?
看来,这位赵公子,也并非完全不信邪嘛。
管他什么龙虎山张大师,如果真有本事我就跑,要是没有本事…
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