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在喧嚣的夜市大排档硬生生坐了一夜。
他不敢合眼,只要眼皮一耷拉,王彪那“我好冷啊”的魔音就在耳边萦绕。
他只能一杯接一杯地灌著廉价的啤酒,试图用酒精麻痹那颗快要被恐惧撑爆的心脏。
摊主是个中年大叔,看着这个穿着昂贵西装、却失魂落魄像条丧家之犬的男人,从凌晨喝到天色泛白,眼神从最初的诧异变成了后来的怜悯
最后干脆搬个小马扎坐在不远处,生怕这位“豪客”突然醉死过去。
当天边终于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穿透城市的薄雾,洒在油腻的塑料桌面上时,赵明长长地、带着浓重酒气地舒了一口气。阳光,活人的世界,终于回来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扔下几张皱巴巴的钞票,也顾不上找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自己那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豪车。
拉开车门,一股酒气扑面而来。他也管不了什么醉驾不醉驾了,现在就算被警察抓走,也比回去面对那个看不见的“彪子”强!
他哆嗦著打开车载导航,输入“南华寺”,一脚油门,车子歪歪扭扭地朝着城外山区的方向驶去。
车子刚开到南华寺所在的山脚下,手机就像催命符一样突然响了起来。
“啊!”赵明吓得一个激灵,方向盘差点打滑。他手忙脚乱地抓过手机,一看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赵泰”,心脏又是一阵狂跳。
他深吸了好几口带着山间清冷空气,才勉强按下接听键,声音还带着宿醉的沙哑和未散尽的惊恐。
“喂赵总”
电话那头,赵泰的声音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赵明,你现在在哪里?怎么没来公司?我有事情要交代你去办。”
赵明一听,积压了一夜的恐惧、委屈和后怕瞬间涌上心头,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他带着浓重的哭腔,几乎是嚎叫着对着手机喊道:
“赵总!我我撞邪了!我见到鬼了!是王彪!王彪那个死鬼回来找我了!我昨晚差点就就步了他的后尘啊!”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赵泰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被愚弄的愠怒:“赵明,你他妈确定你不是在逗我?还是昨晚喝多了到现在还没醒酒?鬼?这都什么年代了!”
“赵总!千真万确!我哪敢拿这种事骗您啊!”
赵明都快急哭了,语速飞快,像是要把所有的恐惧都倒出来,“王彪他他死得邪门啊!自己把自己掐死的!额头上还有个洗不掉的青色十字架!跟我现在额头上这个一模一样!昨晚昨晚他一直在我耳边喊我,说他好冷我用水冲,用刷子刷,这十字架就是去不掉啊赵总!”
他把王彪诡异的死状,自己额头上莫名出现的印记,还有昨晚那挥之不去的魔音,一五一十,不敢再有丝毫隐瞒,全都抖了出来。
电话那头的赵泰,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声,表明通话还在继续。
赵明甚至可以想象出赵泰此刻那副金丝眼镜后面,眉头紧锁、惊疑不定的表情。
终于,赵泰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浓浓的怀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行了,我知道了。”赵泰顿了顿,“你现在要去哪儿?”
“我我正在去南华寺的路上,赵总,我去求个平安,去去晦气”赵明连忙回答。
“南华寺”赵泰重复了一遍,似乎思考了一下,“这样,等你从南华寺回来,直接来我家里一趟。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什么鬼神之说简直荒谬!”
说完,不等赵明回应,电话便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赵明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
至少,赵公子没有完全不管他。他重新发动车子,沿着盘山公路,朝着香火鼎盛的南华寺驶去。
到了寺里,他也顾不得欣赏古刹的庄严清幽,直接找到知客僧,表明来意,并且毫不犹豫地掏出一大沓厚厚的红色钞票作为“香火钱”。
在红彤彤的钞票开路下,他很快就被引到了一间僻静的禅房,见到了寺里的“方丈”——一位穿着明黄色袈裟、面色红润、眼皮有些浮肿的老和尚。
赵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噗通一声就差点给方丈跪下,带着哭腔,把自己如何被厉鬼纠缠,额头上如何出现洗不掉的十字架,原原本本,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那方丈半眯着眼睛,手指捻著一串油光锃亮的佛珠,听着赵明的讲述,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像是在极力忍耐著什么。
他的目光,时不时地瞟向桌上那沓厚厚的钞票。
等赵明说完,老和尚才缓缓睁开眼,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重重地叹了口气:
“阿弥陀佛!施主,你这招惹的不是一般的游魂野鬼啊!这是一只凶煞无比的厉鬼!怨气冲天,非要找替身不可!”
赵明一听,脸都吓白了,连连作揖:“大师!方丈!您可得救救我啊!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方丈捋了捋并不存在的长须,沉吟片刻,才慢悠悠地说道:“办法嘛倒也不是没有。我寺有开过光的佛珠和佛像,蕴含无上佛法,最能克制邪祟。”
他拿起一串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木头茬子都没磨平的木珠子,又指了指旁边一尊巴掌大小、做工粗糙的铜佛像。
“你将这尊佛像请回家,供奉在客厅正位。这串佛珠,则需时刻戴在手上,不可离身。”
方丈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待到晚上,那厉鬼再来寻你时,你便躲到自家床底下去。床底乃聚阴之地,厉鬼一时难以察觉。再加上佛像镇宅,佛珠护体,那厉鬼寻你不到,纠缠无果,自然便会离去了。”
赵明听得一愣一愣的:“躲躲床底下?”
“正是!”方丈一副“你不懂其中奥妙”的表情,“此乃避其锋芒,暗度陈仓之法!”
“那这佛珠和佛像怎么请?”赵明小心翼翼地问。
方丈微笑着也不说话,只是缓缓的伸出了4根手指…
“四万?”
方丈的嘴角开始抽搐,眉头狂跳
“什么?!四十万?!”赵明差点跳起来,这价格也太离谱了!
那老和尚也被赵明报出来的数字吓了一跳,他咽了咽口水,身体都在颤抖,刚想说话
赵明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好!四十万就四十万!我请了!贵有贵的道理!只要有用!!”
但一想到王彪那阴魂不散的声音,还有自己额头上这该死的十字架,他就不寒而栗
他生怕方丈反悔,赶紧掏出手机完成了转账。捧著那尊小铜佛和那串木珠子,像是捧著自己的身家性命。
只是他没有看到的是,那老和尚在收下钱后,双手都在袈裟里微微的颤抖…
牙齿咬得咯咯响…
而一直如同幽灵般跟在赵明身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萧然,此刻意识中忍不住泛起一阵冰冷的、近乎讥诮的波动。
这个冤大头
这个逗比
躲床底
这老和尚,骗起钱来眼睛都不眨一下。那佛珠和佛像,在他“眼中”毫无灵光,跟路边摊的货色没什么两样。
不过躲床底?
这倒是个挺有创意的死法。
萧然冷冷地“看”著赵明如获至宝般捧著那两件“法器”,千恩万谢地离开了禅房。
他很期待,今晚,当赵明真的钻到床底下时,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