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结束了一天魂不守舍的工作，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回到了他那位于高档小区、装修奢华却冰冷得像样板间的高级公寓。
他把公文包随手扔在义大利真皮沙发上，自己也像一滩烂泥般瘫倒下去，连领带都懒得解。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王彪那张死不瞑目的脸，一会儿是赵泰公子冰冷无情的警告，一会儿又是专家那套“科学解释”。
他使劲晃了晃脑袋，想把那些画面甩出去，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窗外天色早已漆黑，城市的霓虹透过落地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斓却扭曲的光影。
房间里静得可怕，连中央空调出风的微弱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也不知道在沙发上瘫了多久，赵明才勉强爬起来，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向卫生间。
他需要洗个热水澡，冲掉这一身的晦气和冷汗。
他拧开盥洗池的水龙头，双手捧起冰凉的水泼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水流哗哗作响，他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镜子——
就在这一瞬间，他整个人如同被高压电击中，猛地僵住了！
镜子里，他那张因为恐惧和疲惫而显得憔悴不堪的脸上，在额头的正中央，一个浅青色、线条清晰的十字架印记，正赫然映在那里！
那颜色不像画上去的，倒像是从皮肤里面透出来的，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不祥。
“怎怎么会？！”赵明失声惊呼，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变了调，“这这是什么东西？！”
他像是疯了一样，猛地凑近镜子，伸出颤抖的手指用力去搓揉那个十字架。
皮肤被搓得通红，甚至传来了刺痛感，可那个青色的印记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本来就长在他的肉里。
他不信邪，抓起旁边的肥皂，挤了一大坨，沾了水就在额头上拼命涂抹、揉搓。
泡沫糊了一脸，流进眼睛里涩得生疼，可清水冲净后，那个十字架依旧清晰地烙印在那里，仿佛在嘲弄他的徒劳。
他又找到一把硬毛的鞋刷，像是要刷掉什么顽固污渍一样，发狠地刷著自己的额头！
皮肤很快就被刷破了皮，渗出了细小的血珠，火辣辣地疼，可那个青色的十字架，依旧顽固地存在着，甚至在破损的皮肤衬托下，显得更加刺眼了！
王彪！
王彪死的时候，额头上就是这样一个该死的十字架！
一股冰寒彻骨的恐惧，如同无数细密的针，瞬间刺穿了他的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冷汗像打开了闸门，瞬间浸透了他昂贵的丝质睡衣。
就在这时——
一个空灵、飘忽、带着某种拖长尾音，仿佛从很深很远的水底传来的声音，幽幽地、断断续续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这声音这声音是
王彪的声音！！！
赵明浑身的汗毛“唰”地一下全部立了起来，脊背上像是有一条冰冷的蛇在爬行！
他猛地转过身，惊恐万状地扫视著空荡荡的、只有奢华摆设的卫生间！
没人！
什么都没有！
“赵哥你在哪我我好冷啊”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委屈和阴森，仿佛贴着他的耳廓在吹气。
赵明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崩溃了！
“彪子！！！”他对着空气失控地大吼，声音因为恐惧而尖利扭曲，“你他妈找我干嘛？！又不是我害死你的！谁让你自己手贱推了人！你去找那个死鬼小子啊！找我干什么！！”
他挥舞著双臂，像是在驱赶什么看不见的蚊虫，眼神涣散，充满了血丝。
然而，那魔音并未消失，反而像是认准了他，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盘旋，往他脑仁里钻：
“赵哥你在哪里我好冷啊”
“走开！你走开！！”赵明捂著耳朵，疯狂地摇头，身体蜷缩起来，瑟瑟发抖。
“彪子彪哥！兄弟！以前以前哥哥要是有哪里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哥哥计较！哥哥错了！哥哥回头就给你烧纸！烧很多很多纸钱！还给你烧美女！烧别墅！烧跑车！劳斯莱斯！布加迪！你要什么哥哥给你烧什么！”
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混合著额头刷破皮渗出的血水，整张脸狼狈不堪。
“你缺什么你给哥哥托个梦！哥哥一定办到！求求你了！别这么吓我我我胆小啊”
可那“我好冷啊”的声音，依旧如同跗骨之蛆，萦绕不散。
赵明终于受不了了！
他一把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像是后面有厉鬼索命一样，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公寓门，连鞋子都只穿了一只。
他冲进地下车库，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方向盘，好不容易发动了车子，一脚油门到底，性能优良的豪车发出一声咆哮，如同离弦之箭般窜出了车库，汇入了凌晨稀疏的车流。
他不敢回头，不敢停下，一路狂飙，直到看见前方一片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夜市大排档。
这里是城市的不夜角落，充斥着烧烤的烟火气、啤酒杯的碰撞声和食客们的喧哗。
赵明像找到救星一样，猛打方向盘把车停在路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下了车。
混入嘈杂的人群，感受着周围活人的气息和喧闹，他那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才稍微平复了一点。
但他依旧不敢回去，只能找了个看起来人最多的摊位，在最外围的塑料凳上坐下，眼神惊恐地四处扫视，仿佛黑暗中随时会伸出王彪那只苍白的手。
他旁边坐着一对年轻情侣，女孩正摇著男孩的胳膊撒娇。
“明天周末，你陪我去爬南华寺嘛！听说那里的菩萨可灵验了！求什么都能实现！”
南华寺？
寺庙！
对啊！赵明浑浊的眼睛里猛地迸发出一丝光亮！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鬼魂什么的，肯定怕寺庙！怕佛祖菩萨！
他心里瞬间有了决定，等明天！等天一亮！他立刻就去南华寺！去烧香！去拜佛！求佛祖保佑，驱散王彪这个缠人的恶鬼！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寺庙庄严的宝殿，闻到了袅袅的香火气，感受到了佛光普照的安宁。他紧紧攥著拳头，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然而，漂浮在他身后，如同影子般跟了一路的萧然，清晰地捕捉到了他这片刻的安心和打算。
寺庙？求神拜佛？
萧然冰冷的意识中掠过一丝近乎嘲弄的波动。
你以为，躲进寺庙，就能逃得掉吗？
真是天真。
佛祖或许慈悲，但他会不会保佑一个灵魂漆黑、额印十字的人呢？
明天，南华寺，有意思我到要看看是不是真有佛…
萧然的“目光”越过喧嚣的夜市，投向远方黑暗中山峦的轮廓，那里，似乎就是南华寺的方向。
他的杀意，如同夜色般浓稠，并未因“寺庙”二字而有丝毫减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