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彪瘫坐在床上,如同一滩烂泥
刚才那接连两次、一次比一次真实的恐怖经历,已经彻底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和胆气。
他不敢再躺下,甚至连闭上眼睛都不敢。
只要一合眼,那张破碎流血的鬼脸和那只冰冷彻骨的鬼手就会立刻浮现在眼前。
他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
牙齿上下磕碰,发出“咯咯咯”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
冷汗不是流,简直像是从每一个毛孔里喷涌出来,浸透了他单薄的背心,又在床单上洇开一大片深色的水渍。
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更是泛著一种难看的青白色。
他想站起来,离开这张仿佛被诅咒了的床,可两条腿软得像面条,根本不听使唤。
试了几次,都只是徒劳地让身体晃了晃,最终只能颓然地继续呆坐着,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气,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的恐惧。
萧然就飘在离床不远的地方,像一个耐心的猎手,冷冷地观察著猎物濒死前的挣扎。
他看着王彪这副狼狈不堪、失魂落魄的模样,意识深处没有任何怜悯,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平静。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王彪粗重急促的喘息和牙齿打颤的声音,更放大了那种无形的压力。
每一秒的独处,对王彪来说都是煎熬。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寂静和恐惧逼疯了。
他需要人!需要活人的声音和气息来驱散这该死的邪门感觉!
他用还在剧烈颤抖的手,摸索著从床头柜上抓过手机。
手指因为恐惧而变得僵硬笨拙,好几次才勉强解锁屏幕。
他翻找著通讯录,找到了一个备注为“黑皮”的电话号码,迫不及待地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迷迷糊糊、带着浓重睡意和不耐烦的声音。
“喂?彪哥?这这大半夜的,怎么了啊?”
听到活人的声音,王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听起来正常点,但脱口而出的声音却干涩沙哑得厉害,而且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黑黑皮你,你叫上一个兄弟,来来我宿舍一趟我我有点不太舒服”
他终究没敢说自己可能撞鬼了,他王彪在道上混,靠的就是一股狠劲,要是被手下小弟知道他被一个“梦”吓成这样,以后还怎么抬头做人?
然而,电话那头的黑皮显然听出了他声音里极度的不正常。
那不仅仅是生病虚弱的声音,里面掺杂了太多恐惧的成分。
黑皮愣了一下,睡意醒了大半,心里虽然有些嘀咕,但也不敢多问。
“好,好,彪哥你等著,我们这就过来!”
挂了电话,王彪稍微松了口气,但身体依旧抖得厉害。
他紧紧攥着手机,像是握著最后的护身符,眼睛惊恐地四处扫视著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那扇紧闭的卫生间门,仿佛那后面随时会有什么东西冲出来。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终于,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彪哥!我们来了!”
门被推开,两个穿着背心、头发乱糟糟的年轻小弟快步走了进来。
正是黑皮和另一个叫猴三的。
一进门,两人就被王彪的样子吓了一跳。
只见他们平日里嚣张跋扈、打起架来不要命的彪哥,此刻像个被吓破胆的鹌鹑,蜷缩在床角,脸色惨白如纸,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他嘴唇哆嗦著,眼神涣散,充满了血丝,看到他们进来,那眼神里才闪过一丝微弱的光。
“彪哥,你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黑皮赶紧上前两步,语气带着惊疑。他从未见过彪哥这副模样。
猴三也凑过来,伸手想碰碰王彪的额头:“我的天,彪哥你这汗该不会是发高烧了吧?脸色这么难看!”
王彪感受到他们手上传来的、属于活人的温热触感,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但身体还是止不住地抖。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猴三当机立断:“走!别耽搁了,赶紧送医院!黑皮,搭把手,扶彪哥起来!”
两人一左一右,架住王彪几乎虚脱的身体。王彪的腿还是软的,大半重量都压在两个小弟身上。他们费力地搀扶着他,一步步挪出宿舍,走进昏暗的走廊
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声亮起,昏黄的光线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
王彪的眼神惊恐地扫过那些阴影,总觉得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他们下了楼,来到宿舍楼后面的地下室停车场。
空旷的停车场里灯光更加昏暗,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汽油味。几辆公司的旧车静静地停在那里,像蛰伏的野兽
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响亮,甚至带着点诡异的回音。
黑皮和猴七手八脚地把王彪塞进一辆黑色桑塔纳的后座。
王彪瘫软在座椅上,依旧惊魂未定,眼睛死死地盯着车窗外昏暗的停车场,仿佛随时会有什么东西从那些承重柱后面扑出来。
黑皮发动了车子,引擎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地下室显得格外刺耳。
车灯划破黑暗,照亮了前方布满灰尘和油渍的水泥地面。
车子缓缓驶出地下室,汇入了凌晨空旷无人的街道。
而自始至终,萧然都如同一个无形的幽灵,冷冷地跟随着他们。
他飘在宿舍的角落,看着王彪打电话求助。
他跟着他们穿过昏暗的走廊,看着王彪惊恐地四处张望。
他一同进入地下停车场,感受着那里阴冷污浊的空气。
此刻,他正无声无息地悬浮在桑塔纳车的后座,就在王彪的身边,如同附骨之疽,如影随形。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王彪头顶那团因为恐惧而不断波动、似乎又黯淡了几分的黑色灵魂。
医院,那个他最终被宣告死亡的地方。
现在,他要跟着这个害死自己的人,一起去那里。
这像是一个残酷的轮回,又像是一场无声的审判。
车子在凌晨的街道上加速行驶,车内的王彪紧闭着眼睛,嘴里无意识地念叨著什么,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咒骂。
黑皮和猴三在前座低声交谈著,猜测著彪哥到底怎么了。
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病因”,正和他们同处一车,用冰冷的目光,注视著这一切。
夜的尽头,等待王彪的,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