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柱站在堂单前,手心里的汗都快把香浸湿了。他笨拙地按照刘能教的,心里默念著请求黄家仙师帮忙,去西南坟圈子打点送客,再求一道安宅符。
他这边心里七上八下地念叨,那边,王婶子紧张地看着他,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刘能,大气不敢出。
就在李铁柱觉得自己可能搞砸了,仙家根本没搭理他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右手食指和中指不受控制地轻轻抽搐了一下。紧接着,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转身走到八仙桌旁,拿起桌上裁好的黄表纸和那支小指粗细的朱砂笔。
他的手依旧有些抖,但落笔的瞬间,却仿佛被一股灵巧的力量牵引著,手腕转动,笔走龙蛇,一道弯弯曲曲、蕴含着某种特殊韵律的符文,迅速在黄纸上显现出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画的是什么,只觉得画完之后,心里那点紧张莫名地平复了不少。
“这…这就是安宅符?”李铁柱看着自己“画”出来的东西,有些不敢相信。
刘能走上前,拿起符纸看了看,点点头:“笔触虽显稚嫩,但神韵已到,是黄家仙师借你手画的,可用。”他又从桌子底下拿出厚厚一沓印着“金银元宝”的烧纸,递给李铁柱,“带上这个,跟王婶子去她家,把符贴上,然后让她家里人带你去西南坟圈子,把这些纸烧了,念叨几句好话,请那位‘老邻居’收钱走人。
李铁柱接过东西,心里还是没底,低声问刘能:“刘爷爷,我…我自己去能行吗?要不您…”
刘能把眼一瞪:“屁大点事,还要我亲自出马?你堂口上那些老仙儿是吃干饭的?赶紧去!别磨蹭!”
被刘能这么一吼,李铁柱不敢再多说,只好揣好符纸和烧纸,对王婶子说:“王婶子,咱…咱走吧。”
王婶子此刻对李铁柱已然信了七八分,连忙在前头带路。
赵老蔫家就在屯子西头,离刘能家不算太远。到了赵家门口,李铁柱能明显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盘踞在屋里,比外面天寒地冻还要让人不舒服。他按照感应,将那张安宅符贴在了正屋门框的上方。
符纸贴上的瞬间,他似乎听到屋里传来一声极其细微、带着不满的冷哼,那股阴冷的气息波动了一下,但并未散去。
“走,去坟圈子。”李铁柱对王婶子和她赶来的大儿子说道。
西南边的老坟圈子,在白雪覆盖下更显荒凉破败,枯草萋萋,几座老坟的墓碑都歪斜了。王婶子的大儿子指著不远处一棵被积雪压弯了枝桠的歪脖子老槐树,心有余悸地说:“就…就是那儿。”
李铁柱走到离那歪脖子树几步远的地方,找了个背风的空地,把厚厚一沓烧纸放下。他哪里会什么专业的送鬼流程,只能回忆著村里老人过年上坟时的样子,一边用火柴点燃烧纸,一边嘴里笨拙地念叨著:
“那…那位老邻居…大人不记小人过…赵老蔫他…他不是故意的…这点金银元宝…您拿去花…缺啥少啥…再…再托梦…就别跟着他了…怪吓人的…”
火光燃起,纸灰被风吹得打着旋往上飘。
就在烧纸快要燃尽的时候,李铁柱突然感觉身边刮过一阵小旋风,卷起地上的雪沫子和纸灰,绕着那棵歪脖子树转了三圈。他仿佛看到,在那旋风的中心,有一个模糊的、穿着旧式长袍的干瘦老头影子,对着他这边拱了拱手,然后身影便随着旋风一同消散了。
与此同时,他脑子里那个尖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点得意:
“搞定!就是个贪财的老赌鬼,没啥道行,给点钱就打发了!回去吧!”
李铁柱心里一松,对王婶子母子说:“好了,送走了,咱回吧。”
回到赵家,刚进院门,就听见屋里传来赵老蔫虚弱但清晰的声音:“孩儿他娘…有…有吃的没?饿死我了…”
王婶子惊喜地冲进屋,只见原本蜷在炕梢哆嗦的赵老蔫,不知何时自己坐了起来,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正捂著肚子喊饿。
“哎呦!当家的!你可算醒了!”王婶子喜极而泣,赶紧去张罗饭菜。
赵老蔫的大儿子也激动不已,拉着李铁柱的手连连道谢:“小先生!真是太谢谢你了!你真是活神仙啊!”
李铁柱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没…没啥,都是…都是仙家帮的忙。”
他感觉到,在赵老蔫恢复清醒的那一刻,似乎有一丝微弱的、暖洋洋的气息,从赵家的方向飘来,融入了自己的身体,让他精神微微一振。刘能后来告诉他,那就是最基本的“功德之力”,虽然微弱,但积少成多,对弟子和仙家都有益处。
王婶子千恩万谢,硬是塞给李铁柱十个鸡蛋和一小布袋自家种的黄小米作为答谢。李铁柱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回到刘能的小院,李铁柱把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尤其是那种被仙家指引画画、脑子里听到声音、以及看到模糊影子的感觉。
刘能听完,脸上露出了些许满意的神色:“嗯,第一次独立看事,虽显稚嫩,但流程没错,感应也准。黄家仙师办事利索,看来跟你这弟马磨合得还不错。”
他顿了顿,告诫道:“不过,这只是最简单的外鬼冲身。日后遇到的事情会复杂得多,切不可因此自满。与仙家沟通,还需更加娴熟;自身心性,更需磨砺。”
李铁柱重重地点了点头。经过这一次,他对身上这堂老仙儿,以及“出马仙”这个身份,终于有了最初步的、实实在在的认知。
它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和折磨,而是真正能够帮助别人、也改变自己命运的力量。
当然,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而他那堂仙家里,还有胡家教主、常蟒仙师以及那位神秘的“愍”皇后没有真正展露手段呢。
这第一次小试牛刀,仿佛只是一个序幕。李铁柱揣著那十个鸡蛋和一袋小米,看着远处沉入暮色的雪山,心里头一次对未来的“扬名”之路,生出了些许模糊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