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回包厢，廊间便走来一位身着月白旗袍的服务员，步履轻缓却带着几分拘谨，躬身对吴邪道：“吴先生，二楼贵宾包厢有位贵客特请您移步一叙。
吴邪心头一动，料想便是那位匿名求购样式雷的买主，颔首应了声“知道了”，抬步便要跟着服务员走。身后唯有一道沉稳的脚步声紧随，回头望去，正是小哥，墨色连帽衫罩着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眼神沉静如古井，一如既往地默然跟在他身侧，无形中给了吴邪几分底气。
穿过雕花木廊，二楼的空气似乎都比楼下清冷几分，廊柱上悬挂的古画在廊灯下泛著幽光。吴邪攥了攥手心，莫名有些紧张——能在这种场合如此神秘行事，里面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包厢门被服务员轻轻推开，暖黄的灯光倾泻而出，吴邪抬眼望去，却见屋内站着的竟是个穿粉白旗袍的少女，梳着双环髻，眉眼灵动，不是霍秀秀是谁？他不由愣在原地，诧异道：“秀秀？你怎么会在这里？”
霍秀秀冲他眨了眨眼，语气轻快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吴邪哥哥，进来吧，奶奶在里面等你。”说罢也不废话，转身领着吴邪往里走。
内间的包厢更为宽敞，正中铺着深棕色绒面沙发，沙发上背对着他们坐着一位老人。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支碧玉簪子挽著，露出光洁的额头，身上穿的是一袭玄色暗纹旗袍，领口袖口绣著细密的银线缠枝莲，虽隔着一段距离，也能看出布料考究，做工精湛。
待老人缓缓转过身，吴邪才看清她的模样——脸上虽有岁月留下的细纹，却被精致的妆容衬得气色极好，眼角眉梢带着几分疏离的锐利，看着最多六十余岁，只是周身气场沉凝，神情严肃得让人不敢轻易直视。
霍秀秀乖巧地站到老人身侧，轻声介绍道：“吴邪哥哥，这位是我奶奶，旁人都称她霍仙姑，你们叫霍老太太就好。”
吴邪见状，忙上前一步，出于礼貌想伸出手：“霍老太太，您好，我是吴邪。”
可霍老太太却像是没看见他伸出的手一般，目光落在手中那只白瓷盖碗上，指尖轻轻摩挲著碗沿，声音清冽中带着几分讥诮：“果然跟胡老狗那家伙有几分像，旁人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原来那条老狗，倒真没绝后。”
这话听得吴邪眉头一皱，语气里的敌意几乎不加掩饰，实在算不上客气。他虽不知爷爷和这位霍老太太之间有什么旧怨，还是耐著性子试探著问道：“您认识我爷爷？”
霍老太太抬眼瞥了他一下，眼神冷淡如冰：“岂止是认识。
吴邪心想，既然是旧识，或许事情能好办些，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那既然您和我爷爷这么熟，那可太好了，关于样式雷”
不等他说完，霍老太太便突然冷笑一声，那笑意未达眼底，反倒添了几分刻薄：“笑起来倒更像了，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吴邪的热络，脸上的笑容僵住，尴尬地站在原地，斟酌著措辞问道：“霍老太太，莫非我爷爷当年欠了您什么债？若是有，您不妨明说，只要是该还的，我绝无二话。”
霍老太太却不接他的话，放下手中的盖碗，瓷碗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她抬眼直视著吴邪，语气不容置喙：“废话少说，那样式雷，你到底卖还是不卖？”
样式雷在吴邪手中本无太多实际用处，他原本也打算出手，只是此刻见霍老太太这般态度，反倒勾起了他的好奇心——究竟是什么秘密，值得她这般兴师动众，又摆出如此居高临下的姿态？他忍不住追问：“霍老太太，您花高价买样式雷，总该让我知道原因吧？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霍老太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皮都未抬一下：“想知道？让你奶奶亲自来问我，我便告诉你。”
“你说什么？”吴邪瞬间沉下脸，心头涌上一股怒气，“我奶奶年事已高，身子本就不大爽利，一直在老家静养，足不出户，怎么可能让她特地跑一趟？”
他正想再质问几句，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铜铃声，三长两短，正是拍卖会即将开始的信号。霍老太太闻言，不再看他，冲霍秀秀抬了抬下巴，语气淡漠：“送客。”
“霍老太太，您别开玩笑了！”吴邪急忙上前一步，“这事儿真的不用惊动我奶奶，有什么话您直接跟我说就好，我爷爷已经过世多年，我奶奶她”
“过世多年？那是她眼光差，嫁了个短命鬼。”霍老太太不等他说完，便冷声打断，语气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你！”吴邪这次是真的动了怒，脸颊涨得通红，攥紧的拳头咯咯作响。说他爷爷是短命鬼，还这般辱骂他奶奶，就算是长辈，也实在欺人太甚！
霍老太太却浑不在意他的怒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和你奶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几十年了，她竟一次也没来看过我。我在杭州那个鬼地方待了这么久，如今让她来见我一面，难道是开玩笑？”
“你这老太太说话也太难听了！”吴邪再也顾不上什么长辈晚辈的礼数，忍不住反驳道，“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我不清楚，也不想插手。要不这样，我回去给我爷爷烧点纸，让他夜里给您托个梦，你们俩当面聊个够，省得您在这儿为难我们晚辈！”
这话一出，连一直镇定的霍秀秀都变了脸色，霍仙姑更是猛地抬眼，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浓浓的怒意，拍著沙发扶手厉声道：“霍秀秀！把他们给我赶出去！”
“奶奶！吴邪哥哥，你先出去吧，拍卖会一开始，场内就不能随意走动了，别耽误了正事。”霍秀秀急忙上前，一边劝著霍老太太，一边拉了拉吴邪的胳膊。
霍老太太站起身，冷冷地瞥了吴邪一眼，径直走向二楼看台的专属座椅，那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要将人冻伤。
吴邪站在原地，一时左右为难——走了，样式雷的事没谈成，还受了一肚子气；不走，看霍老太太这架势，怕是也讨不到什么好。思忖片刻，他心头一股倔劲上来，索性也不管不顾了，直接一屁股坐到了霍仙姑旁边的椅子上，还故意往她身边挪了挪。
刹那间，整个二楼看台陷入一片死寂，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周围几个伺候的下人吓得大气不敢出，霍秀秀更是脸色发白，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唯有霍仙姑周身的气压，低得几乎能滴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