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老丈,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天神。”
林富贵看着眼前黑压压跪倒一片的山民,头皮发麻的连连摆手,
“我就是个路过的。
那寨子里的毒虫是他们自己不讲卫生招来的。
跟我没关系。”
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在山民们听来,更是天神老爷不愿居功的证明。
为首的老者,名叫石根,他激动地抓着林富贵的袍角,老泪纵横的说道:
“天神老爷您就别瞒我们了。
我们都看见了。
您从天上降下来,紧接着那贼窝就遭了天谴。
不是您老人家施法,还能是谁?”
“我真不是从天上”
林富贵欲哭无泪,他指指旁边那棵不算很高的树,
“我是从那儿掉下来的。”
石根看了一眼那树,眼神更加敬畏:
“天神下凡,连落脚都如此别具一格,深意,必有深意啊。”
林富贵:“”
深意你个头啊!我就是脚滑。
“天神老爷!”
一个瘦骨嶙峋的汉子也爬过来磕头,
“您就发发慈悲吧!黑风寨无恶不作,我们被逼得活不下去了。
只要您肯带领我们,我们这条命就是您的。”
“对!我们的命就是天神老爷的。”
“求天神老爷带领我们!”
山民们看向林富贵的眼神充满了狂热的信仰。
“带领不了!真带领不了。”
林富贵急得直跳脚,
“我年纪小,不懂打仗,我就想回家。
我爹还在城里等我吃饭呢。”
石根闻言,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的说道:
“我明白了。
天神老爷这是考验我们的诚心呢。
您是怕我们意志不坚,半途而废?
您放心。我们跟黑风寨有血海深仇,绝无二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
“天神老爷不必多说。”
石根猛地站起身,对身后山民喊道,
“乡亲们!天神老爷已经默许了。
来啊!请天神老爷回我们营地,主持大局。”
“喂!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救命啊!”
林富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个激动的山民七手八脚地抬了起来,欢呼着朝山林深处跑去。
他带来的影卫在暗处看得目定口呆,请示林天豪后,得到的命令是:
暗中保护,见机行事。
于是,咱们的安乐王殿下,就这么被一群虔诚的山民,半请半绑架地,抬进了一个隐蔽的山谷营地。
营地条件极其简陋,多是茅草棚子,男女老少个个面有菜色,但看到被抬进来的林富贵,全都涌了上来,在石根的解释下,纷纷跪拜,口称“天神”。
林富贵坐在唯一一张还算完整的木椅上,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试图讲道理:
“诸位,听我说,我真不是天神,我是朝廷派来的安乐王,我爹是巡察使。”
石根立刻说道:
“看看!天神老爷果然来历不凡。
是上天派来辅佐朝廷,拯救我们的。”
林富贵:“”
这没法沟通了。
他眼珠一转,心生一计。
想让我当寨主?好啊。
我给你们定几条你们绝对受不了的规矩,看你们不赶紧把我送走。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王爷的架子,开始胡说八道:
“既然你们非要我当这个头领。那就要守我的规矩。”
“第一,不准抢劫!尤其是穷人,一个铜板都不准抢。”
“第二,不准欺男霸女!谁敢乱来,打断他的腿。”
“第三,以后咱们不叫山寨了,叫‘南疆和谐互助生产队’。”
“第四,所有人放下刀枪,拿起锄头,开荒种地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第五,看见路过商队,要打招呼,说‘您好,欢迎来到南疆’。”
“第六”
林富贵绞尽脑汁,把他能想到的规矩一条条往外蹦。
他得意地想着:
这下你们总该知道我不是当山贼的料了吧?赶紧放我下山。
然而,他每说一条,底下山民的眼睛就更亮一分。
不准抢劫穷人?天神仁德!
不准欺男霸女?天神正义!
开荒种地?这是要带我们过安稳日子啊。
欢迎商队?这是要我们走上正路啊。
“天神老爷圣明!”
“我们早就想种地了。”
“跟着天神老爷,有奔头。”
山民们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林富贵傻眼了。
这剧本不对啊。
更让他傻眼的是,这些在他看来荒唐的规矩颁布后,原本有些混乱的山谷营地,竟然迅速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有力气的男丁被组织去开荒,妇孺老弱负责采集、编织,石根甚至根据林富贵“不准抢劫”的指令,派人去跟一些受黑风寨压迫的小村落联系,用劳力换取种子和工具。
消息传开,附近被匪患和贪官逼得活不下去的流民,纷纷来投。
“南疆和谐互助生产队”的人数,像滚雪球一样,很快突破了千人。
林富贵莫明其妙就成了上千人的老大。
这天林富贵正对着面前一堆村民送来的、据说是“贡品”的野果和红薯唉声叹气,思索着怎么才能败掉这个莫明其妙壮大的队伍,山谷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哨声和喊杀声。
“不好了!天神老爷!
是黑风寨的二当家和三当家,他们带着残部杀过来了。
说要血洗我们,给大当家报仇。”
一个负责警戒的青年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报信。
营地顿时一片恐慌。
对方毕竟是积年老匪,凶悍异常,他们这些刚拿起锄头的农民,怎么抵挡?
林富贵也吓得小脸发白:
“多少人?”
“起码两百多号。”
两百多悍匪?
林富贵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慌乱地左右张望,看到一群正在玩“老鹰捉小鸡”的孩童,情急之下,福至心灵,指着那群孩子对石根大喊:
“快!快!让所有人都象他们那样站。
对对对!那个最高的站最前面当母鸡。
其他人一个抓着一个的衣服后摆,躲在他后面当小鸡。
快!快排好!”
石根和众山民虽然不明所以,但出于对“天神”的无条件信任,立刻照办。
上千号人,乱哄哄地,按照孩童游戏的阵型,排成了一条歪歪扭扭的“人龙”。
这时,黑风寨的残匪已经嚎叫着冲进了谷口。
二当家独眼龙和三当家疤面虎看到这诡异的阵型,先是一愣,随即狂笑道:
“哈哈哈哈!这群泥腿子吓傻了吧?排的什么鬼东西?”
“管他什么阵,给老子杀光。一个不留!”
匪徒们挥舞着钢刀冲杀过来。
排在最前面的“母鸡”。
一个叫铁柱的壮硕山民,紧张得浑身发抖,但想起天神老爷的吩咐,死死站在原地不动。
当匪徒冲到面前,挥刀砍来时,铁柱下意识地往后一缩,他身后拉着他的“小鸡”们也跟着整体移动。
匪徒一刀砍空,由于冲得太猛,差点栽倒。
而“人龙”的尾部则趁机甩动,几个拿着削尖木棍的山民,胡乱往前一捅。
“啊!”
一个匪徒大腿中招,惨叫着倒地。
独眼龙和疤面虎指挥匪徒从侧面攻击,但那“人龙”虽然歪歪扭扭,却始终保持着整体移动,前面的“母鸡”和中间的“小鸡”们互相拉扯,形成一个难以捉摸的整体。
匪徒的攻击要么落空,要么就被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锄头、木棍给挡开或戳中。
整个场面混乱不堪,山民们闭着眼瞎叫,跟着前面的人乱晃,匪徒们则象无头苍蝇一样,被这条扭来扭去的“人龙”搞得晕头转向,时不时就有人被绊倒或者被不知道哪里来的攻击放倒。
“这他娘的是什么邪门阵法?”
独眼龙又惊又怒的吼道。
疤面虎气急败坏的喊道:
“不管了!集中人手,给我从中路冲断它。”
然而,当他们集中力量冲击“人龙”中部时,前面的“母鸡”猛地向后一坐,后面的“小鸡”也跟着向后拉扯,冲击的匪徒感觉象是撞在了一堵富有弹性的墙上,力量被分散卸开,而“人龙”两侧则象翅膀一样合拢过来,又是一顿乱七八糟的棍棒招呼。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两百多号悍匪,竟然被这群毫无章法的“老鹰捉小鸡”阵型打得晕头转向,死伤数十人,士气崩溃,狼狈不堪地逃出了山谷。
山谷内,死里逃生的山民们看着溃逃的匪徒,先是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赢了!我们赢了!”
“天神老爷威武!”
“天神阵法!天下无敌!”
林富贵从一块大石头后面探出脑袋,看着欢呼的人群和满地打滚的匪徒,自己也懵了:
“这玩意儿真管用?”
石根激动地冲过来,再次跪倒:
“天神老爷!您这阵法精妙无双,变幻莫测,竟能以弱胜强,击溃悍匪。
我等对您心悦诚服。
从今往后,您就是我们唯一的首领。”
“首领!首领!首领!”
上千人齐声高呼,声震山谷。
林富贵看着这失控的场面,正想再次强调自己只想回家,山谷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只见林天豪一身官服,骑着高头大马,带着数百名精锐官兵,浩浩荡荡冲入山谷。
他原本是接到影卫消息,前来剿匪救儿子的,结果入眼所见,却是儿子被上千人簇拥在高处,山呼首领的场景。
林天豪勒住马缰,看着坐在临时搬来的虎皮椅上的儿子,又看了看山谷里虽然衣衫褴缕但士气高昂的民众,以及那些被捆成一串的黑风寨俘虏,他的表情从担忧到震惊,再到哭笑不得。
他看着林富贵有些无语的问道:
“富贵,你弄出这么大阵仗,这是真要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