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壁关内,临时布置的议事大堂。
原本属于镇北侯的虎皮主座,此刻坐着一个身高刚过桌案的小小身影。
林富贵穿着那身略显宽大的郡公袍服,小短腿在椅子边缘晃晃悠悠,手里还把玩着一枚镇纸,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堂下,以蛮族单于为首的一众草原贵族,褪去了往日的桀骜与凶悍,个个低眉顺眼,神情躬敬。
他们带来的珍贵礼物——成箱的黄金、洁白的象牙、巨大的牛角、色彩斑烂的宝石皮草,几乎堆满了大堂一角
“尊敬的长生天之子,大炎安乐郡公。”
蛮族单于操着生硬的大炎官话,率先躬身行礼,
“小王驭下不严,冒犯天威,致使兵戈相见,实乃罪过。
今日特备薄礼,恳请郡公息怒,愿与大炎永结盟好,再不动刀兵。”
他身后一众贵族也齐刷刷地躬身,大气都不敢喘。
林富贵放下镇纸,打了个小哈欠,摆摆手:
“行了行了,知道错了就行。
打打杀杀多没意思,以后大家和平共处,一起发财多好。”
单于见他语气缓和,心中稍安,连忙道:
“郡公胸怀宽广,小王感激不尽!
为表诚意,小王愿献上良马五千匹,壮牛一万头,羊五万只,黄金万两,皮毛无数,作为贡品,岁岁来朝!”
这条件一出,陪同在侧的杨将军、张莽等人心中都是一震。
这可是草原部落前所未有的巨额贡品。
然而,林富贵却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撇撇嘴:
“就这?”
单于心里一咯噔,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郡公!您的意思是?”
林富贵歪着头,想起以前在京城听说书先生讲的故事,随口道:
“光给东西有什么用?路归路,桥归桥。
以后啊,在边境划出块地方,搞个‘榷场’,嗯,就是互市。
你们拿牛马皮毛来,换我们的茶叶、盐巴、布匹、铁锅,公平买卖,谁也不许欺负谁怎么样?”
他这话本是孩童心性,觉得以物易物好玩。
但听在单于和杨将军等人耳中,却是截然不同的意味。
互市可是历代王朝都想在草原推行,却因部落反复无常而极难达成的战略。
不仅能通过贸易控制草原经济命脉,更能潜移默化地进行文化输出,消弭战争隐患。
此子随口一言,竟直指安边内核。
单于脸色变幻,互市虽好,但也意味着草原将更依赖大炎,可眼下形势比人强。
他咬了咬牙:
“郡公深谋远虑,小王谨遵吩咐。”
“这就对了嘛!”
林富贵满意地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
“还有啊,这次你们跑来跑去,把我们这边踩坏了不少花花草草,得赔。
具体赔多少让杨将军跟你们算。”
他把这麻烦事直接甩了出去。
杨将军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这可是名垂青史的外交功绩啊。
他立刻上前,与蛮族使者就细节问题激烈地讨价还价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华丽草原服饰、戴着精致狼牙项炼的少女,在单于的眼神示意下,款款走上前来。
她年纪约莫十二三岁,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深邃明媚,一双大眼睛如同草原上的星辰,正好奇地打量着主座上那个传说中的“小天可汗”。
“尊敬的长生天之子。”
少女的声音如同百灵鸟,带着草原儿女的直爽,
“我是父王最珍爱的明珠,塔娜。
您如同雄鹰般矫健,如同天神般威严,塔娜心中仰慕,愿伺奉左右,永结同心,不知郡公可愿接纳?”
和亲?
众人都是一愣,随即露出玩味的神色。
若能以和亲巩固盟约,自然是锦上添花。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富贵身上,连正在争吵的杨将军和蛮族使者也停了下来。
林富贵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了半个头不止的草原公主,小脸瞬间垮了下来,脑袋摇得象拨浪鼓: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塔娜公主俏脸一白:
“为何?是塔娜不够美丽?还是配不上郡公?”
林富贵从椅子上跳下来,叉着腰,一本正经地仰头看着公主,语气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年纪还小。我娘说了,不能早恋。
再说了你们草原是不是没王法啊?我还是个孩子。
你这是雇佣童工,啊呸,是诱拐未成年,犯法的。”
“噗——”
张莽第一个没忍住,笑喷出来,赶紧捂住嘴。
杨将军等人也是忍俊不禁,肩膀耸动。
蛮族使团那边则是一脸懵逼,没太听懂林富贵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年纪小是听懂了,单于脸上也是青一阵红一阵。
塔娜公主看着林富贵那副义正辞严的小模样,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更加有趣,掩口轻笑:
“郡公真是与众不同。”
林富贵赶紧躲到张莽身后,探出半个脑袋:
“反正这事没得谈。
贡品和互市我收了,公主您还是带回去吧。
我们大炎好男人多的是,您慢慢挑。”
最终,和谈在一片略显尴尬,但无比圆满的气氛中落下帷幕。
蛮族献上巨额贡品,承诺开放互市,赔偿战争损失,并承诺永不犯边。
而大炎,未费一兵一卒,仅凭林富贵一人,便赢得了北疆数十年来未曾有过的和平与巨大利益。
消息传回京城,举国沸腾。
“听说了吗?小林郡公逼退蛮族数十万大军。”
“何止!蛮族单于亲自献宝求和,称其为长生天之子。”
“万狼朝拜!阵前斩将!这是神仙下凡啊。”
“八岁郡公,立下不世奇功,这怕是要封王了吧?”
街头巷尾,酒馆茶楼,所有人都在狂热地谈论着林富贵的传奇,他的声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皇宫,御书房。
炎武帝看着手中那封详细记述了北疆大捷与和谈细节的八百里加急奏章,脸上一片激动之色。
“好!好一个林富贵!真乃朕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万狼朝拜,单于臣服,开互市,纳贡品!此功,旷古烁今!足以封王!朕心甚慰!甚慰啊!”
他猛地站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有了北疆这份泼天功劳,再加之之前的漕运大案,毅亲王那边的威胁,几乎已不足为虑。
皇权,从未如此稳固。
然而当他踱步到窗边,看着窗外璀灿的星空,目光再次扫过奏章上那力透纸背的“林富贵”三个字时,脸上的狂喜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深沉。
他缓缓坐回龙椅,手指轻轻敲击着奏章,沉默了许久。
殿内侍立的心腹老太监,敏锐地察觉到了皇帝情绪的变化,小心翼翼地垂手侍立,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良久,炎武帝才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八岁稚龄已是郡公之尊,手握泼天功劳,边军拥戴,万民景仰,更有鬼神莫测之气运。”
他微微侧头,对身边的老太监,声音轻得如同梦呓:
“功高震主,赏无可赏!
朕,该拿他如何是好?”
老太监浑身一颤,将头埋得更低,不敢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