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城,漕帮总舵。
往日里喧嚣鼎沸、江湖气十足的总舵大堂,此刻却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副帮主赵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大堂里来回踱步,底下的大小头目们也都惴惴不安。
李奎被擒,崔先生神秘失踪,外面钦差步步紧逼,码头上人心浮动,这漕帮的天眼看就要塌了。
“慌什么?”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后堂传来。
众人精神一振,纷纷躬身:
“总舵主!”
只见一位身着锦袍,年约四旬,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阴鸷之气的男子缓步走出。
他正是漕帮真正的掌控者,总舵主段天狼。
他看似文人打扮,但步履沉稳,眼神开阖间精光闪铄,显然内家功夫已臻化境。
“李奎废物,崔明子徒有虚名。”
段天狼冷哼一声,坐在主位之上,
“些许风浪,就让你等如此惊慌失措,成何体统!”
赵莽急忙上前说道:
“总舵主,非是兄弟们胆怯,实在是那钦差尤其是那个八岁的小娃娃,邪门得很。如今我们”
他话未说完,大堂外突然传来一阵骚乱,紧接着是几声短促的惨叫和身体倒地的闷响。
“怎么回事?”
段天狼壑然起身,目光锐利地看向大门。
“砰!”
两扇沉重的楠木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阳光倾泻而入,勾勒出一个窈窕而挺拔的身影。
一名女子,身着简单的素白衣裙,未施粉黛,青丝仅用一根木簪挽住。
她容颜绝丽,却冷若冰霜,手中握着一柄连鞘长剑,剑鞘古朴,并无任何装饰。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口,仿佛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整个大堂的空气都因她的到来而凝固了。
“你是什么人?敢闯我漕帮总舵?”
一名愣头青头目反应过来,厉声呵斥,拔刀上前。
那女子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握着剑鞘随手一挥。
“啪!”
那头目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柱子上昏死过去。
他手中的钢刀,还未来得及出鞘,便已脱手飞出钉在了梁上。
满堂皆惊!
所有蠢蠢欲动的漕帮帮众,瞬间被这轻描淡写的一击震慑的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段天狼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门口的女子,脸上的从容消失不见。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
“柳、如、玉!”
柳如玉清冷的目光落在段天狼身上:
“段天狼,多年不见,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勾结官府,荼毒百姓,这就是你当年说的宏图大业?”
段天狼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猛地一挥袖袍厉声道:
“柳如玉!这里是我漕帮总舵,不是你天机阁。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当年你”
“当年之事,休要再提。”
柳如玉直接打断他,
“我今日来只为一事。
你是自己束手就擒,配合钦差查案,还是要我动手?”
“哈哈哈!”
段天狼怒极反笑,
“柳如玉!你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天之骄女吗?
你以为我段天狼还是当年那个跟在你身后、对你唯命是从的傻小子吗?
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我这二十年来苦修的成果。”
他话音未落,身形猛地一动,带起一阵凌厉的劲风,直扑柳如玉。
双掌泛起诡异的青黑色,显然蕴藏着极厉害的毒功。
“总舵主威武!”
底下帮众见总舵主亲自出手,顿时士气大振,纷纷呐喊助威。
面对这雷霆万钧的一击,柳如玉却连剑都未出鞘。
她只是微微侧身,让过掌风,随即右手并指如剑,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向段天狼手腕要穴。
动作飘逸灵动,不带丝毫烟火气。
段天狼只觉手腕一麻,掌力瞬间溃散,心中大骇急忙变招,腿影如鞭,横扫柳如玉下盘。
柳如玉足尖轻轻一点,身形如同柳絮般飘起,不仅避开了扫腿,更是借势向前,左手剑鞘如同灵蛇出洞,直刺段天狼胸前大穴。
段天狼狼狈不堪地后退,双掌连拍,试图以雄厚内力震开剑鞘。
然而柳如玉的剑鞘每每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点在他力道最薄弱之处,让他气血翻腾,难受得几乎吐血。
不过七八招过去,段天狼已是汗流浃背,章法大乱。
他赖以成名的毒砂掌、破风腿,在柳如玉精妙绝伦的招式面前,如同孩童舞棍,破绽百出。
“你就这点本事?”
柳如玉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失望。
段天狼羞愤交加的狂吼一声,不顾自身空门大露,凝聚全身功力于双掌,势若疯虎般扑上,要与柳如玉同归于尽。
柳如玉眼神一冷,终于动了。
“锃——”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彻大堂。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仿佛有一道月光闪过。
下一刻,柳如玉依旧站在原地,长剑不知何时已然归鞘。
而扑到半空的段天狼,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立不动,他锦袍的胸前,悄然裂开了一道尺许长的口子,露出里面的皮肤,一道细细的血线正慢慢渗出。
一滴冷汗从段天狼额头滑落。
他清淅地感受到,刚才那一剑完全可以轻易洞穿他的心脏。
碾压!彻彻底底的碾压。
满堂死寂。
所有漕帮帮众都傻了眼,他们心目中武功高强、近乎无敌的总舵主,竟然在这个女人手下走不过十招?
柳如玉看着面如死灰的段天狼,缓缓开口: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一,我现在就杀了你,漕帮群龙无首,倾刻复灭。”
“二,戴罪立功,配合钦差,整顿漕运,将功赎罪。
我可向朝廷陈情,或可保你漕帮香火不绝,免遭株连九族之祸。”
段天狼身体剧烈地颤斗起来,脸上充满了屈辱和不甘。
他看了看地上昏迷的手下,又看了看周围那些面带恐惧、再无战意的帮众,最后目光落在柳如玉那平静无波的脸上。
他知道自己输了,一败涂地。
不仅仅是武功,还有势力,甚至连最后一点在她面前维持尊严的资格都输掉了。
他颓然低下头,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声音沙哑的说道:
“我选第二条。”
柳如玉微微颔首,不再看他,转身向外走去,只留下一句清冷的话飘荡在死寂的大堂:
“记住你的选择。
明日,自去钦差行辕请罪。”
漕帮总舵,就此易主。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入漕运总督府。
孙德海听完心腹的汇报,手中的名贵翡翠扳指被他生生捏碎。
他最后的依仗也没了!
“完了全完了”
他瘫坐在太师椅上,双目无神。
忽然他象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连滚带爬地冲到书房角落,撬开一块地砖,从里面取出一个密封的铜管。
他颤斗着手打开铜管,倒出一封保存完好的密信。
看着信封上那个特殊的标记,他脸上露出一个扭曲而绝望的笑容:
“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
既然我活不成,那大家就一起死。”
他死死攥着那封密信,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那信封的落款处,隐约可见一个令人心惊的称谓——
“毅亲王密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