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的动作很快。
那艘破烂的黄金舟被他弃之如敝履,连同船上那些万宝楼修士的尸体,一同被他亲手推入了“黑潮之眼”的深处,成为了这片星云风暴新的养料。
做完这一切,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白袍,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温和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狼狈浴血的人,根本不是他。
他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手下残存的修士,在堕星海的外围布下一层又一层的警戒法阵。这些法阵并非为了困敌,而是为了引诱
它们会巧妙地将所有闯入这片星域的修士,都引向同一个方向——黑潮之眼。
金不换断了一臂,脸色阴沉地站在他身后,看着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元婴客卿,如今却象工蚁一样忙碌,心里很不是滋味。
“楼主,我们……真的要听那个姓韩的摆布?”他终究是没忍住,“此人来历不明,手段诡异,那艘黑船更是邪门。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白玉京没有回头,只是看着远处那艘静静悬浮的渡厄神舟。
他的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着那道灰色光线。
那道光,抹去了虚空掠食者,也抹去了他心中最后一点身为万宝楼主人的骄傲。
骄傲?在那种能“抹除”法则的力量面前,骄傲值几块灵石?
他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自嘲。
“不换,你看错了。”白玉京的声音很轻,“我们不是在与虎谋皮。”
金不换一愣。
白玉京转过身,拍了拍金不换完好的那条骼膊,笑容里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韩天不是池中之物,是选择继续在井里当地头蛇,还是跟着他去看看天外的世界,这需要选择吗。”
金不换看着白玉京眼中那股重新燃起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炽热的野心,忽然明白了。
楼主,没疯。
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
张横现在很忙。
他正挺着肚子,摇着他那把万年温玉的扇子,在一群万宝楼的阵法师面前指手画脚。
“哎,说你呢!对,就是你!那个阵旗,往左偏三寸!你插那么歪,是想给后面的魔头留条后路吗?”
一名金丹中期的阵法师,脸色涨红,握着阵旗的手青筋毕露。他堂堂万宝楼二阶阵法师,何时受过这种鸟气?可一想到楼主的严令,和远处那艘诡异的黑船,他只能咬着牙,默默地将阵旗拔出来,挪了三寸。
“这就对了嘛!”张横满意地点点头,用扇子拍了拍那阵法师的肩膀,“好好干,我看好你。等这次事了,我跟我们太上提一句,让你去天工院扫地,那可是天大的造化!”
那阵法师一个趔趄,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张横却不理他,又晃悠到另一边。
他现在感觉好极了。
这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万宝楼修士,现在哪个见了他,不得恭躬敬敬地喊一声“张总管”?
这种感觉,比赚他娘的一千万灵石还爽!
他甚至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干这个的料。运筹惟幄,决胜千里,说的可不就是自己吗?
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再发表一番高见,却看到韩天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龙长老身边。
龙长老此刻须发皆张,浑身大汗淋漓,整个人象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他面前,一道由三百六十五面主阵旗构成的星图已经初具雏形,但其中一个关键的节点,无论他如何催动灵力,都无法与周围的星辰之力共鸣,反而隐隐有崩溃的迹象。
“不对!不对!此地的空间法则本就混乱,星力驳杂,这‘天枢’阵眼根本无法稳定!”龙长老急得双眼通红,状若疯魔。
韩天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那一点,恰好点在了距离“天枢”阵眼百里之外,一处毫不起眼的虚空乱流之中。
“以‘幽冥神铁’为基,在此处,立一座基座。”
龙长老一怔,下意识地反驳:“韩太上,不可能!那里是空间断层,能量湮灭之地,立阵眼无异于自毁!”
韩天瞥了他一眼。
龙长老后面的话,瞬间被噎了回去。他咬了咬牙,从储物袋里抓出一块人头大小的幽冥神铁,按照韩天所指,用尽全力将其打入了那片虚空乱流。
奇迹发生了。
幽冥神铁进入那片空间断层的瞬间,非但没有被湮灭,反而象一块磁石,将周围所有狂暴驳杂的星力尽数吸附、镇压、理顺。
几乎是同一时间,百里之外,那枚原本狂躁不安的“天枢”阵眼,嗡的一声,光芒大放,稳稳地与周天星图连接在了一起。
整个大阵的雏形,瞬间贯通!
一股浩瀚磅礴,引动无尽星辰的恐怖气息,一闪而逝。
龙长老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又看看那片被抚平的虚空乱流,最后,他缓缓转过头,用一种看神仙般的眼神,看着韩天。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最后“噗通”一声,对着韩天跪了下去。
“太上……请受老朽一拜!”
这位星宗脾气最火爆,最桀骜不驯的炼器宗师,又一次的拜得心悦诚服。
韩天没有扶他,也没有说话,只是转身,重新走回了船头。
张横忽然觉得,自己那点狐假虎威的本事,在太上这种真正的通天手段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
两个月后。
在龙长老废寝忘食的努力,和万宝楼不计成本的资源投入下,一座前所未有的,笼罩了整片堕星海内核局域的绝世杀阵,终于彻底成型。
大阵完成的那一刻,所有的喧嚣都消失了。
整片星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黑潮之眼依旧在缓缓旋转,散发着诱人的宝光,象一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温柔陷阱。
就在此时,远方的黑暗中,一道血色的剑光撕裂了混沌,如同一条嗅到血腥味的毒蛇,急速射来。
剑光之上,一个面容枯槁,双眼血红的魔修,正死死地盯着黑潮之眼,脸上满是贪婪。
第一个客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