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殿内。
太上长老端坐蒲团，那双仿佛蕴含着整片星空的眼眸，再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他看着韩天。
“白玉京？”
他的声音很轻，却比任何雷霆都更具分量。
“韩太上，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引狼入室，与虎谋皮，星宗立派数万年，从未有过这等先例。”
张横站在韩天身后，脑子彻底成了一团浆糊。他刚刚还在为自己即将成为“太上首席跟班”而沾沾自喜，幻想着未来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美好生活。
结果，自家太上转头就要把这天大的独家买卖，分一半给最大的竞争对手？
这……这是什么操作？资敌吗？
“晚辈知道。”韩天神色不变，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归墟之界，非一宗一派之力所能探寻，况且白玉京手上还有其他8块碎片！”
“胡闹！”太上长老的语气终于沉了下来，“星核已归位，宗门大阵万年无忧。只需百年，我星宗便能再添三比特婴，千年之后，未必不能诞生化神。届时，凭我宗门之力，踏平那归墟界又有何难？何须与白玉京那群伪君子合作！”
老者的声音里，带着身为天古海域第一大宗的绝对自信与骄傲。
韩天没有反驳，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千年之后，这方天地，是否还存在，都是未知之数。”
太上长老瞳孔一缩。
韩天继续说道：“晚辈在祖师道种中看到的，不是机缘，是末日。那扇‘门’一旦打开，涌入的，或许并非上界灵气，而是吞噬一切的‘归墟’本身。我们没有千年时间去准备，甚至可能连一百年都没有，此方地界的灵气就会枯萎。”
他的话，象一盆冰水，浇灭了太上长老心中的火焰。
殿内，再次陷入死寂。
张横听得云里雾里。
他那被灵石塞满的脑子，终于开始思考一个更严肃的问题——要是世界都没了，他要那么多灵石还有什么用？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对。
“韩太上，这白玉京是什么好东西？一群眼高于顶的家伙，平时鼻孔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咱们凭什么带他们一起玩！”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
“到时候，宝贝要是被他们抢了，危险咱们扛了，最后连口汤都喝不上！这买卖，亏！亏到姥姥家了！”
太上长老没有呵斥他的无礼，因为张横说的，也是他心中最大的顾虑。与白玉京合作，无异于引火烧身。
韩天瞥了张横一眼，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出手，凌空一点。
一幅画面，在殿中缓缓展开。
那是一片无尽的，遗忘之海。海面上，一艘巨大的黑色古船，正无声地航行。船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那些“人”，穿着各个时代的服饰，有上古的道袍，有中古的战甲，甚至还有近古的华服。他们保持着生前的姿态，有的在掐诀，有的在挥剑，有的在仰天长啸。
但他们都没有脸。
或者说，他们的脸，是一片光滑的，没有任何五官的平面。
他们是“无魂的客”。
“这是……”太上长老的身体猛地前倾，死死地盯着画面中那些诡异的身影。
“祖师道种的一角。”韩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寒意，“这些，都是曾试图闯入归墟界的修士。他们的神魂，被‘渡’走了，只留下空洞的躯壳，成了那艘船的一部分，永世在遗忘之海上漂流。”
张横只看了一眼，就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要被吸进去了。他吓得“妈呀”一声，一屁股瘫坐在地，闭上眼睛再也不敢看。
“那艘船，在查找‘活物’。”韩天收起画面，看向太上长老，“它需要新鲜的，强大的神魂，作为燃料。我们若想渡过那片海，就必须给它足够的‘祭品’。”
“否则，我们就会成为新的‘无魂客’。”
殿内，针落可闻。
祭品。
这个词，让太上长老这位活了数千年的老怪物，都感到一阵脊背发凉。
他终于明白了韩天的意图。
白玉京，就是韩天选中的“祭品”。
或者说，是用来分摊风险，共同献祭的“伙伴”。
这不是请客吃饭，这是一场用人命去填的豪赌。星宗一家，填不起，那就拉上另一家一起来填。
“好一个‘祭品’……”太上长老缓缓坐了回去，闭上了眼睛，干枯的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殿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张横瘫在地上，冷汗已经浸透了背心。他现在终于明白，自家太上不是疯了，而是清醒得可怕。这已经不是赚多赚少的问题了，这是能不能活命的问题。
跟小命比起来，分出去的那点利润，算个屁啊！
不知过了多久，太上长老的敲击声停了。
他睁开眼，眼中的星空已经恢复了平静，深邃得看不见底。
“白玉京那边，由谁去说？”
韩天躬身：“晚辈亲自去。”
“他们未必会信你。”
“他们会的。”韩天直起身，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因为，我会带一件他们无法拒绝的‘礼物’。”
太上长老看着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有欣赏，有感慨，还有一丝同为“猎人”的默契。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通体雪白，雕刻着祥云的玉佩，丢给了韩天。
“这是‘云顶令’，凭此物，你可以直接面见万宝阁的白玉京。记住，你是星宗的太上，代表的是星宗的颜面。别弱了我们的威风。”
“晚辈明白。”韩天接过玉佩，入手一片温润。
“去吧。”太上长老挥了挥手，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宗门这边，我会安排好。你需要什么，直接去找龙啸，他会全力配合你。”
韩天再次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张横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走出云深殿，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张横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他看着前面那个挺拔的背影，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对灵石的算计，只剩下一种五体投地的崇拜。
“太上，咱们……真要去白玉京啊？”他小心翼翼地问。
“恩。”
“那……那您说的‘礼物’，是什么啊？”张横的好奇心又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