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峰
张横的叫卖声，象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数万修士心中最原始的欲望闸门。
“张副院长！我们清风观预定一个矿山工程！就要‘分光’钻出来的那种！”
“我们黑水寨要开矿！灵石好商量！”
“天工还招人吗？我筑基后期，能吃苦，会寻矿脉！”
人群象潮水一样涌向那朵巨大的金属莲花，涌向站在莲花顶上挥舞着册子的胖子。维持秩序的炼器师总会弟子们，被冲得东倒西歪，最后干脆放弃了，呆呆地看着这疯狂的一幕。
玉台之上，那群不久前还仙风道骨的炼器宗师们，此刻象是一群被遗弃的泥塑木偶。李宗师的“掌中神国”就掉在他的脚边，那座精美绝伦的幻境宫殿，无人问津。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远处那被“拧”出来的巨大山体，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穷尽一生，在米粒上雕琢山河，追求的是方寸之间的极致精巧。
而对方，直接把山河当成了米粒来雕琢。
这不是一个维度的较量。
古言的身体晃了晃，身后的弟子连忙上前扶住。他摆了摆手，推开了弟子的搀扶。他那张苍老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
他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走下玉台。
疯狂的人潮，在他面前，诡异地分开了一条路。人们下意识地为这位天南器道的领袖，让开了最后的体面。
他穿过喧嚣，无视了张横那“道友，办个会员卡吗”的热情招呼，径直走到了那台名为“分光”的巨物面前。
他抬起头，看着盘膝坐在莲花顶端的那个少女。
阿织也正低头看着他，她的眼神平静无波，象是在看一块石头，一棵树，没有任何情绪。
“老朽，有一问。”古言的声音沙哑，却清淅地穿透了嘈杂。
阿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何为灵器？”古言问。
这个问题，让全场瞬间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个少女。
阿织想了想，似乎在理解这个问题的含义。然后，她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身下的金属外壳。
“它只是一个工具。”她说，“用来解决问题的工具。”
古言咀嚼着这几个字。
是啊，工具。
他们将炼器视为“道”，视为通往长生的阶梯，视为身份与荣耀的像征。他们追求器之“韵”，之“灵”，之“玄”。
而对方，从一开始，就只是把这当成一个工具。
一个能开山，能挖矿，能织布，能让凡铁拥有神兵之力的工具。
他们的“道”，在别人的眼里，甚至都算不上“道”。
古言忽然笑了，笑声苍凉，带着无尽的自嘲。
他转过身，面向玉台上那些失魂落魄的同道，缓缓举起了一块古朴的令牌，那是天南炼器师总会会长的信物。
“时代……变了。”
他轻声说。
“咔嚓。”
一声脆响，那块传承了数千年的会长令牌，在他手中，化为齑粉，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从今日起，天南，再无炼器师总会。”
话音落下，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佝偻了下去，象一座瞬间风化了千年的石象。
整个天都峰，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撼了。一个时代的像征，就这么在他们面前，亲手终结了自己。
“哎哎哎，别啊！古会长！”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这片肃穆。
张横从“分光”上滑了下来，一个箭步冲到古言面前，满脸痛心疾首。
“怎么能说散就散呢！这可是金字招牌！”他指着地上的粉末，捶胸顿足。
“砰！”
田一终于忍无可忍，一脚踹在张横的屁股上。
“滚一边去。”田一的脸黑得象锅底。
这庄严肃穆的气氛，全被这个胖子给毁了。
那些中小宗门的宗主们，反应了过来。
总会没了！
那个过去高高在上，掌控着所有高端法宝材料与技术的拢断组织，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起来什么都卖，而且价格公道的“御兽宗”！
“韩宗主！”
一个散修盟主，忽然对着天空中的鲲鹏巨舰，深深一躬。
“我等，愿奉御兽宗为天南器道之首！”
他这一拜，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我等，愿奉御兽宗为天南器道之首！”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从广场的四面八方响起。那些曾经被总会压榨、排挤的散修和中小宗门，此刻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了他们的选择。
鲲鹏舰桥。
秦奋看着光幕中那山呼海啸的场面，看着那个亲手捏碎令牌、背影萧索的老人，心中五味杂陈。
他转头看向韩天，后者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张横被踹飞后，又爬起来，锲而不舍地向几个宗师推销“再就业培训课程”。
“我们……赢了。”秦奋的声音有些干涩。
他指着光幕下方，那片喧闹的，充满了生机与混乱的广场。
“我们只是平台。至于这片空地上，将来要发展什么样的器道，要由他们自己来决定。”
韩天的目光，落在了启蒙院的队伍里。
那个叫赵三的中年修士，正激动地抚摸着“分光”冰冷的外壳，眼神里是再也掩饰不住的崇敬与向往。
柳氏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学生，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石蛋闭着眼睛，侧耳倾听着“分光”内部，那“莲华之心”平稳运转的嗡鸣，嘴角微微翘起，那是一种找到了知音的喜悦。
他们才是这座新世界的基石。
“报告首席！”马飞爬上“分光”，对着阿织兴奋地喊道，“刚才全功率运转，三号能量回路的温度比默认值高了零点零一！回去我再给它加两片散热片！”
阿织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记了一笔。
对她而言，这场颠复了整个天南的“问道大典”，似乎还不如记录一个实验数据来得重要。
韩天收回目光，拍了拍秦奋的肩膀。
“走吧，这里已经没我们什么事了。”
“去哪？”
“回天古海域，御兽宗已经站稳脚跟了，不需要我们了。”韩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