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一艘虚空飞舟。
“所有弟子，每四人分为一个小组，立马开始考核！”
秦奋的话，象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在四百多名弟子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广场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秦奋，又看看身后那片空旷的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三年来，他们没日没夜地记忆图纸，练习炼制零件。从最简单的齿轮，到复杂的能量内核，每一个人都能独立完成上百种标准件的炼制。
可炼制零件，和造一艘完整的飞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这就好比一个熟读了所有医书的学徒，突然被要求去主刀一场生死攸关的大手术。
“秦……秦教习，您是说，让我们……自己造？”一个弟子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都在发颤。
秦奋冷眼扫过他：“有问题？”
那弟子脖子一缩，不敢再说话。
“考核时限，一个月。”秦奋竖起一根手指，“材料，宗门提供。但只有一份。若是炼废了，自己想办法。”
他话音刚落，远方的山谷中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
一艘巨大的运输舟，在数十只工蜂的牵引下，摇摇晃晃地飞了过来，然后猛地一倾。
哗啦啦——
小山一般的各种金属锭、晶石、灵木，被粗暴地倾倒在空地上，堆积成山。那金属撞击的巨响，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鲲鹏舰桥内，张横正端着一杯灵茶，看到这一幕，手一抖，茶水全洒在了自己那身昂贵的法衣上。
“我的娘诶！”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都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胖脸上的肉都在哆嗦，“败家！败家啊！那是千年玄铁！那是星辰砂！还有那块，那是养魂木！就这么……就这么扔地上了？”
他指着光幕，心疼得快要昏厥过去：“宗主！您就这么由着他胡来？这一堆东西，都够一年的开支了！”
林远扶了扶鼻梁，平静地报出一串数据：“根据计算，以弟子们目前的废品率，这份材料的损耗将在百分之六十三点七。最终能成功组装出飞舟的概率，为百分之十七。”
“百分之十七？”张横的嗓门又高了八度，“那剩下那百分之八十三的材料，不就全打水漂了？宗主！三思啊！”
韩天没有理会他的哀嚎，只是静静地看着光幕中那些手足无措的弟子。
下方广场上，彻底炸开了锅。
“完了，这怎么可能完成？”
“一份材料？炼废一个内核零件，咱们就全完了！”
“都别吵了！”一声爆喝，压过了所有杂音。
是田一。
他赤红着双眼，死死盯着那堆材料山，胸口剧烈起伏。三年的苦修，三年的磨砺，难道就要止步于此？
他身旁，那个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田尘，默默地走上前，从材料堆里捡起一块最普通的铁锭，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感受着它的质地和灵能反应。
“总图，在我们脑子里。”田尘的声音沙哑，却异常镇定，“零件，我们都会炼。缺的，只是把它拼起来。”
他的话，象一剂镇定剂，让慌乱的众人稍稍安静下来。
“对！怕什么！”
“拼了！大不了一起滚去当外门弟子！”
人群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小组里面，谁指挥谁？先造哪个部分？龙骨怎么铺设？能量内核何时介入？
一时间，七嘴八舌，争论不休。
一个小组的组长认为应该先炼制最难的能量内核，另一个则坚持必须先搭建主体框架。两边谁也说服不了谁，差点当场动手。
“都住手！”田一怒吼，“还没开始，自己人就要先打起来吗？”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脑中回响起秦奋当年说过的话。
拆解，归元。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拆解！”他大声喊道，“我们把造飞舟这件事，也拆解开！”
他快步走到空地中央，用一块尖锐的石头在地上画了起来。
“马飞，负责炼制龙骨和主体框架的所有零件！”
“刘天，负责外壳装甲！”
“田尘师兄！”他看向那个中年汉子，“最难的能量内核，交给你和你，有没有问题？”
田尘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重重地点了点头：“没问题。”
“我们把一艘飞舟，拆成上百个模块，每个小组负责一个模块，最后再合到一起！”
田一的思路清淅无比，原本一团乱麻的局面，瞬间被梳理得井井有条。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眼中都亮起了光。
对啊！他们每个人都擅长炼制不同的零件，只要分工合作，各司其职，不就行了？
“好！就这么干！”
“我同意！”
短暂的混乱后，一百多个小组，第一次象一个真正的整体，运转了起来。
轰！
数百座移动炼器炉被架设起来，熊熊的炉火，映红了每个人的脸。
叮叮当当的锤炼声，灵能切割的滋滋声，零件契合的咔哒声，汇成了一曲激昂而独特的交响乐。
田一负责统筹全局，他象一只不知疲倦的陀螺，来回奔走，协调进度，解决难题。他的嗓子很快就喊哑了，但眼神却越来越亮。
远方，偷偷前来观望的吕长老等人，已经彻底看傻了。
没有法力光华的漫天飞舞，没有惊天动地的神通斗法。
只有汗水，炉火，和一群象凡间工匠一样埋头苦干的修士。
可那些凡间工匠，能用神识精准控制炉火到每一分？能将一块百炼精钢，锤炼成薄如蝉翼、却坚不可摧的甲片？
夜幕降临，但御兽峰下，却亮如白昼。
炉火的光芒，与天上的星辰，交相辉映。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一片嘈杂中显得格外刺耳。
一个负责炼制能量渠道的弟子，因为一时分神，炼废了一根价值不菲的晶石导管。
那弟子脸色煞白，呆立当场。
舰桥内，张横捂着胸口，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我的心……”
然而，预想中的责骂没有出现。
秦奋只是走过去，拍了拍那个弟子的肩膀：“别愣着，总结失败原因，重来，时间不等人。”
那弟子猛地抬头，看着田一满是血丝的双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没有人放弃，没有人抱怨。
失败，重来。再失败，再重来。
三天后，田一小组飞舟的第一根龙骨，在四名弟子的合力之下，被稳稳地铺设在了空地中央。
那是一根长达十丈，通体黝黑的金属巨物，表面还带着未散的馀温。
当它落地的瞬间，其他小组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静静地看着它。
虽然只是一根光秃秃的骨架，但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一艘崭新的虚空飞舟，正从他们手中，缓缓诞生。
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感与成就感，在田一小组每个人心中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