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横看着手里的法旨。
招收不满十八岁的练气期弟子？
重点培养？
他娘的，这帐怎么算？
这些小家伙的吃穿用度，宗门本来就要管。
但是天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上手，没准天天打碎零件，产出是负数。而且风险极高。万一炼器炉炸了，伤到哪个长老的宝贝孙子，他这个记帐的，怕不是第一个被拿去填炉。
……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山下的喧哗声，已经变成了山呼海啸。
“我儿子今年十七！练气六层！手最稳了，穿针引线比他娘都利索！”
“我孙女才十五！她三岁就会自己拼积木了！绝对是天工殿的料！”
“滚开！都滚开！我家那小子，去年偷偷拆了丹堂的控火阵盘，虽然被罚去挑了三个月的水，但那可是控火阵盘啊！他都敢拆！”
原本还算有序的登记处，彻底乱成了一锅粥。之前是想添加天工殿的弟子们自己挤，现在，是拖家带口的长老、执事们，带着自家的后辈，拼了老命地往前挤。
他们看天工殿的眼神，已经不是在看一个宗门部门，而是在看通往未来的唯一船票。
“都给老夫安静！”
一声蕴含着金丹威压的怒吼，如平地惊雷，瞬间镇住了场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长老黑着一张脸，站在登记处临时搭起的高台上。他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的灰色短褂，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
这副打扮，配上他执法堂长老的积威，产生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威吓。
“排队！一个一个来！”李长老指着人群，声音冰冷，“这里是天工殿，不是菜市场！再有喧哗者，不论身份，一律取消资格！”
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内门弟子，甚至是一些执事，都乖乖地在后面排起了长队。
队伍的末尾，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拉着他父亲的衣角，脸上满是抗拒。
“爹，我不去！我要练剑！我的目标是成为李长老那样的剑修，一剑破万法！”少年名叫林远，是旁支家族里难得一见的剑道天才，从小就将李长老视为偶象。
他父亲，一个管着宗门灵田的执事，气得吹胡子瞪眼，压低了声音骂道：“你懂个屁！你看看台上那是谁！”
林远抬头望去，当他看清那个穿着短褂，象个工头一样发号施令的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偶象李长老时，整个人都懵了。
李长老……不背剑了？改炼器了？
林远的世界观，裂开了一道缝。
“看到了吗！”他爹恨铁不成钢地戳着他的脑门，“连李长老都投身器道了！这叫顺应天时！你还练个什么剑？将来人家开着战争堡垒对轰，你御剑飞过去，给人家刮痧吗？”
林远被他爹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满心不情愿地跟着队伍，一点点往前挪。
考核开始了。
没有测试灵根，没有考验修为。
每个报名的孩子面前，都摆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是一堆大小不一、型状各异的金属零件，还有一张简单的图纸。
“半柱香内，将这些零件，组装成图纸上的‘机巧鸟’。成功者，入第二轮。”李长老亲自宣布了考核内容。
一时间，场上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大部分孩子都手忙脚乱，有的把齿轮装反了，有的把弹簧弄丢了。
林远皱着眉，不情不愿地拿起一个零件。他虽然心在剑道，但从小为了更好地理解剑身结构，也看过不少炼器杂学。他拿起图纸扫了一眼，便发现这只所谓的“机巧鸟”，其内核传动结构，竟与一套基础剑阵的灵力流转方式，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心中一动，原本的抗拒，渐渐变成了一丝好奇。
他不再多想，手指翻飞，那些冰冷的零件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他没有完全按照图纸的步骤，而是凭借自己对剑阵的理解，调整了几个零件的组装顺序。
半柱香的时间，很快过去。
大部分孩子都垂头丧气地站在一堆废零件前。
只有寥寥数十人，成功组装出了歪歪扭扭的机巧鸟。
而林远的面前，那只机巧鸟不仅组装完成，而且造型比图纸上的更加流畅，翅膀的连接处，被他用一个多馀的垫片，巧妙地加固了一下。
李长老走到他面前，拿起那只机巧鸟，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赞许。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指了指通往山上的路。
“你，跟我来。”
林远的心，没来由地一跳。他回头看了看满脸激动的父亲，又看了看台上那位已经完全没有了剑修影子的李长老，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他被带到了赤焰峰半山腰的一处平台。
他没有看林远，只是将一个更加复杂的盒子，推到了他面前。
“一个时辰，把它拆开，再装回去。”
林远打开盒子，倒吸一口凉气。
里面是密密麻麻，数以千计的微小零件，其复杂程度，比刚才的机巧鸟，高了百倍不止。
这根本不是考核，这是叼难！
他刚想发作，却发现李长老根本没理他，而是转头对身边的弟子说道：“第一批一千名练气期弟子，按年龄和天赋，分作一百个小组。由老弟子带队，先从打磨最基础的零件开始。三个月后，他们要独立完成一个工蜂的组装。”
“另外，通知秦奋，二型穿云舟的勘探模块，再加一个地质分析阵法。我们不仅要地图，还要地下的矿脉分布图。”
李长老一条条指令下达，清淅，冷静，不带一丝感情。
林远听着这些他完全听不懂，却感觉无比宏大的指令，再看看手中这个复杂到令人绝望的盒子，心中的那点剑修的骄傲，不知不觉间，被一种更深邃的东西所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盘膝坐下，将神念沉入了那个小小的盒子里。
一个时辰，悄然而过。
当李长老带着第一批通过考核的近百名少年来到平台时，看到的是让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林远依旧盘坐着，双目紧闭，额上全是汗珠。
而在他面前，那个复杂的盒子，已经被完美地重新组装了起来。
不仅如此，在盒子的旁边，那些他拆解时替换下来的、有细微磨损的零件，被整整齐齐地码成了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