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
他缓缓地,收起了玄天战偶的残骸。
他没有去看御兽宗的方向。
看,又有什么用?
看一片废墟?看一片鬼蜮?
看那冲天的阴气,然后,让自己被怒火,冲昏头脑,不顾一切地,冲过去送死?
那不是他。
韩天,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被情绪,左右决定的蠢货。
越是这种时候,他的头脑,便越是清醒,越是,冷静得可怕。
鬼冥门。
一夜之间,复灭御兽宗。
这说明什么?
说明,鬼冥门的实力,远在御兽宗之上!
以他如今,区区筑基后期的修为,去报仇?
无异于,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他不会去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
报仇,是一件需要耐心,需要计划,需要力量的,技术活。
他需要有靠山
正道盟。
酒馆里听来的这个名字,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这,是最好的选择。
添加正道盟,与鬼冥门厮杀,是替天行道,是正义之举。
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动机。
一个宗门被灭,侥幸逃生的弟子,满心仇恨,投身正道,对抗魔门。
这是一个合理且令人信服的人设。
而且……
韩天的心中,闪过了另一个,同样重要的念头。
天古海域。
南宫家的护族灵兽。
他答应过,要去救治。
从天南,到天古海域,路途之遥远,远超想象。
唯一的路径,便是上古传送阵。
而能够驱动上古传送阵的,大挪移令牌,或者,一次性的大挪移符录,无一不是稀缺宝物。
这种东西,只会掌握在,最顶级的势力手中。
比如,如今统领天南正道的,正道盟。
只要,能在正道盟中,立下足够的功劳,获得足够的地位。
在正道盟宝库里面找到一枚大挪移符录,并非没有可能。
复仇。
践诺。
两条看似毫不相干的线,在“正道盟”这个点上,完美地,交汇在了一起。
这,才是他韩天的行事风格。
一石二鸟。
利益最大化。
所有的思绪,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已理清。
韩天,不再有丝毫的迟疑。
他纵身一跃。
他没有返回海崖城。
而是,找了一处极为隐蔽的,海岛洞窟。
他布下数层禁制,将洞口,彻底封死。
然后,他取出了玄天战偶的残骸,以及,那堆积如山的,炼器材料。
当务之急,是修复他最大的战力。
没有了玄天战偶,他在这危机四伏的天南,唯一的战力底牌。
窃灵瓶,再次被催动。
精纯的上界灵气涌出,韩天的打出法术化作了白金色的火焰,在漆黑的海底洞窟中,升腾而起。
他将那些从储物袋中的材料,取出的各类材料毫不吝惜地,投入火焰之中。
修复比制造更加复杂。
韩天,将全部的心神,都沉浸了进去。
他仿佛又回到了阴冥之地,那个孤独,专注,只有金属与火焰为伴的状态。
整整十日。
当最后一块材料,也融入玄天战偶时。
嗡——!
一尊崭新的,通体漆黑,散发着冰冷与毁灭气息的战争机器,重新,站立在了他的面前。
虽然,因为材料的限制,那对华丽的晶体羽翼,没能完全复原,只是修复成了两片略小的骨翼,飞行能力,大打折扣。
但它的内核,它的躯干,它的力量,依旧,是货真价实的,金丹期!
韩天,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袍,将自身的修为恢复了筑基后期水平。
然后,他撤去禁制,离开了海岛洞窟。
这一次,他的目标,明确无比。
海崖城,正道盟连络点。
……
海崖城,城主府。
这里,如今,已经也设立了正道盟分部,在东部沿海地区,最重要的一处据点。
府门之外,人来人往,气氛,肃杀而紧张。
不时有浑身浴血,气息彪悍的修士,行色匆匆地,进进出出。
韩天,如同一个最不起眼的散修,混在人群中,走进了这座曾经代表着海崖城最高权力的地方。
他没有去那些处理战功,兑换物资的窗口。
而是,径直,走到了一个角落里,挂着“招募”牌子的偏厅。
偏厅之内,人不多。
只有寥寥数人,正在填写着什么。
一名身穿正道盟制式法袍,面容冷峻,修为在筑基后期的中年修士,正坐在桌案之后,处理着文书。
他似乎,察觉到了韩天的到来,头也未抬,只是冷淡地,问道:
“姓名,来历,修为。”
韩天,走上前去。
他平静地,看着这名中年修士,声音,沙哑,而又,没有一丝波澜。
“散修,韩天。”
“原御兽宗弟子。”
“筑基后期。”
听到“御兽宗”三个字,那名一直埋首文书的中年修士,终于,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在韩天那张苍老而普通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
“御兽宗……已经没了。”
“我知道。”韩天的声音,依旧平静,“所以,我来了。”
中年修士,沉默了片刻。
他见过了太多,因为宗门、家族被鬼冥门复灭,而前来投靠的修士。
他们的眼中,大多,都带着刻骨的仇恨,与无法掩饰的,悲痛。
但眼前这个老人,没有。
他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就象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中年修士,不再多问。
他从桌案上,取出了一块空白的玉简,和一支符笔。
“缘由。”
韩天,接过了玉简,没有立刻填写。
他只是,淡淡地,说出了四个字。
“我要为宗门及师尊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