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韩天那间破败的木屋里，只有一豆灯火在摇曳。
他那只被所有人断定活不过三月的黑灵鹰，此刻正静静地立在桌角。它的羽毛虽未丰满，但那双睁开的鹰眸，却如黑曜石般，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锐利
它在贪婪地吸收着从窃灵瓶中逸散出的，那一丝丝微不可察的本源灵机。
韩天看着它，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储物袋，以及那枚聊胜于无的增元丹，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宝山就在眼前，可他却是一个被所有人盯着的“废物”。
想要光明正大地从那废蛋坑里拿东西，就必须有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
一个……符合他“废物”身份的理由。
第二天一早，韩天便顶着斗笠，佝偻着身子，出现在了管事王海的院子外。
他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那里，一副欲言又止，怯懦的模样。
“杵在那儿干什么？象个死人一样！”
王海正赤着上身，在院中修炼一套粗浅的拳法，见到韩天，顿时没好气地吼了一嗓子。
韩天身子一颤，象是被吓到了，连忙上前两步，深深一躬。
“王……王管事。”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讨好。
“有屁快放！”王海不耐烦地喝道。
韩天将头埋得更低了，“弟子……弟子有个不情之请。”
“弟子这把老骨头，食量大，宗门每月发的份例丹药，实在……实在不够果腹。”
他说着，声音里透出几分难以启齿的窘迫。
“弟子昨日倒夜香时，看到后山废蛋坑里，有许多废弃的灵兽卵……”
“弟子斗胆，想……想跟管事您求个恩典，让弟子每日去那里捡些废蛋回来，煮了充饥……”
话音落下，整个院子都安静了。
王海脸上的表情，从不耐烦，到错愕，最后，化为了一种极致的鄙夷和荒唐。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象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捂着肚子狂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你要……你要去吃那些孵不出来的死蛋？”
“老东西，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他指着韩天，对周围几个闻声而来的杂役弟子大声嚷嚷。
“都来看看！都来看看咱们这位靠运气混进来的‘高人’！”
“修仙修到要去吃垃圾堆里的死蛋果腹！真是给我们御兽宗长脸啊！”
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那些目光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弄和轻篾。
“真是个废物，已经自暴自弃了。”
“怕是知道自己仙路已断，连修炼都放弃了，就想着填饱肚子了。”
韩天仿佛没有听见这些刺耳的讥笑，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斗笠下的脸庞，看不出任何情绪。
王海笑够了，抹了把眼泪，残忍的快意在他脸上蔓延。
他大方地一挥手，如同在施舍一只路边的野狗。
“准了！你想吃多少就去捡多少！”
“别说我王海不体恤下属，你最好吃得饱饱的，把猪圈的活儿给我干利索了！”
“多谢王管事！多谢王管事！”
韩天如蒙大赦，连连作揖，然后才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转身“落魄”地离去。
看着他那伛偻而凄凉的背影，王海脸上的鄙夷更浓了。
一个彻底沦为凡夫俗子，只知口腹之欲的老废物，再也构不成任何威胁。
从此，百兽园多了一道奇特的风景。
每日清晨与黄昏，那个被称为“鸡王”的老杂役，都会准时出现在后山的废蛋坑旁。
他象个最卑微的拾荒者，在散发着腐臭气息的蛋山里，仔细地翻检着，将一枚枚或大或小的废蛋，小心地装进一个破旧的麻袋里。
路过的弟子，无不向他投去鄙夷的目光。
“看，那个吃蛋的老疯子又来了。”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那些蛋扔在那儿都好几年了，早臭了。”
然而，无人知晓，在那个昏暗潮湿的木屋里，正在上演着怎样的奇迹。
韩天将白天“捡”回来的废蛋，一枚枚整齐地摆放在地上。
他盘膝而坐，将窃灵瓶置于掌心。
心念一动，那股精纯到极致的本源灵机，如同一条条肉眼不可见的细丝，精准地钻入那些被他选中的，尚存一丝生机的蛋壳之中。
“咔嚓……”
一枚通体赤红的蛋壳上，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一只羽毛如同燃烧的火焰般的雏鸟，探出了小小的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一阶灵兽，火羽雀！血脉精纯无比！
“咔嚓……咔嚓……”
声音此起彼伏。
一只背着厚重石壳的幼龟，一只浑身闪铄着金属光泽的甲虫……
短短几天，韩天的木屋，就从一个死气沉沉的杂役居所，变成了一个生机勃勃的灵兽窝。
这些幼崽的品质，均达到合格以上标准。
但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他，一个百兽园的杂役，如何将这些灵兽换成他急需的灵石和丹药？
韩天的心思，活泛了起来。
他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
他锁定的目标，不是那些趾高气昂的内门弟子，而是那些和他一样，在宗门底层苦苦挣扎的外门弟子。
很快，一个名叫李默的青年，进入了他的视线。
李默修为不高，三灵根修士，筑基期修士后人，炼气六层，每次来百兽园购买饲料，都是挑最便宜的买，付帐时，总要把储物袋翻个底朝天，脸上永远带着一股化不开的愁苦。
这是一个急需灵石，却又没什么门路的可怜人。
更是最合适的合作伙伴。
这日，李默愁眉苦脸地买完饲料，正走在一条返回外门宿舍的僻静小路上。
“啾！”
一声清脆悦耳的鸟鸣，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循声望去，只见路边的一块石头上，一个身穿杂役服饰的老者，正佝偻着身子，手里正捧着一只鸟。
那只鸟通体赤红，羽毛仿佛燃烧的火焰，神采奕奕，充满了灵性。
李默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火……火羽雀？”
他失声惊呼，快步走了过去，“前辈！您这只火羽雀……它的血脉……怎么会如此精纯？！”
作为外门弟子，他太清楚灵兽的品级了。眼前这只，比宗门坊市里售卖的那些所谓合格品，品质高了许多！
韩天抬起头，斗笠下露出一张苍老而平静的脸。
“哦？小伙子也懂这个？”
“老丈人说笑了，”李默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我也养着一只灵兽，对这个略知一二。您这只火羽雀，简直是……是上品！”
他看着火羽雀，眼中满是渴望，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前辈，不知……您可愿割爱？”
韩天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鱼儿，上钩了。
“此物，倒也不是不能卖。”他沙哑地说道。
李默大喜过望：“前辈开个价！”
韩天报出了一个数字。
李默的脸色瞬间一白，那几乎是他全部的身家。但他看着那只神骏的火羽雀，一咬牙，还是将自己储物袋里所有的灵石都倒了出来。
“前辈，都在这里了！”
韩天收下灵石，将火羽雀递给了他。
李默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捧着，转身便要离开。
“年轻人。”韩天突然叫住了他。
李默回头，有些疑惑。
只听那老者用沙哑的声音，悠悠地说道：“老夫这里，偶尔……还能孵出些这样的小东西。”
“只是人老了，腿脚不便，没门路去坊市售卖，只能烂在手里，着实可惜。”
李默不是傻子，他瞬间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
他的心脏，开始“砰砰”狂跳起来，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前……前辈的意思是……”
“你来卖，我来出货。”韩天言简意赅。
“所得的灵石，”他伸出三根干枯的手指，“你拿三成。”
“剩下七成，归我。”
李默的大脑嗡的一声，巨大的惊喜让他几乎晕厥过去。
三成！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他很清楚，真正的价值在于货源！眼前这位神秘的前辈，掌握着一条无法想象的财富之路！
“愿意！我愿意！”
他没有任何尤豫，当即同意。
韩天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压了压斗笠。
“去吧，行事要隐秘。”
“是！是！”
李默连声应着，捧着那只火羽雀，脚步轻快地消失在了小路的尽头。
韩天望着他的背影，转身走回了百兽园的阴影之中。
一张无形的网，已经悄然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