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走了足足一个月。当韩天翻过最后一座满是雾气环绕的山头，靠着神识指路走出山谷，眼前壑然开朗时，饶是他两世为人，心志坚定，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座创建在巨大山谷中的城镇。
与京城那种凡俗的雄伟不同，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仙气”。一道道颜色各异的遁光在半空中穿梭来去，如同流星赶月。地面上，有的修士骑着一人多高的青色巨狼，有的则驾驭着由奇异灵鸟牵引的华丽兽车。街道两旁的店铺，没有挂着“米行”“布庄”之类的招牌，而是悬着“百草堂”“炼器阁”的木匾，门前摆放的也不是凡俗货物，而是闪铄着微光，一看便知不凡的灵草、矿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杂了各种药香与灵气的味道，只是吸上一口，都感觉丹田内的法力活跃了几分。
这里，就是云溪坊市。
韩天压下心中的震撼，将头上的斗笠又拉低了几分。他没有急着进市，而是在入口处的一块大石后，默默观察了半个时辰。他注意到，坊市入口有两名身穿统一服饰的修士看守，修为都在炼气五层左右，比他要高。所有进入坊市的人，无论是御剑飞行还是步行，都会主动在入口前落下，步行入内，显然是一种规矩。
摸清了这点，韩天才佝偻着身子，将自身练气四层的修为气息不做任何掩饰地外放，扮做一个寿元将近的落魄老修，一步步朝坊市走去。
果然，那两名守卫只是用灵识在他身上扫了一下，发现只是个不足为惧的炼气中期修士，便兴致缺缺地移开了目光。
韩天顺利进入坊市，并没有被琳琅满目的商品晃花眼。他深知此地龙蛇混杂，人心险恶，第一要务是找个安身之所。他径直走向坊市最边缘，也是灵气最稀薄的局域。这里的建筑大多简陋，往来的修士也多是炼气初期的模样。
“租洞府吗？下品洞府，一年三块下品灵石，概不还价。”一个脸上长着颗黑痣，看起来精明干练的矮胖修士，正靠在一间石屋门口，有气无力地吆喝着。
韩天从那青衣散修的储物袋里得了三十七块灵石，这点花费还付得起。他走上前，用沙哑的嗓音问道：“道友，租一年。”
那矮胖修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撇了撇嘴，收了三块灵石，扔给他一块灰扑扑的阵盘：“诺，这是禁制令牌，自己进去吧。灵气稀薄，别嫌器，这价钱就这样。”
韩天也不在意，接过阵盘走入洞府。里面果然简陋得可以，除了一张石床和一个石凳，便再无他物，空气中的灵气浓度，甚至还不如他在山里风餐露宿时。但他很满意，越是没人关注的地方，就越安全。
接下来的几天，韩天没有急着修炼，而是每日都去坊市中心的一家名为“闻仙居”的茶馆，点上一壶最便宜的灵茶，一坐就是大半天。
茶馆里人多嘴杂，是最好的消息来源。
几天下来，他不仅对坊市的物价有了大致了解，也弄清了此地的势力分布。云溪坊市由王、林、孙三家修仙家族共同管理，背后真正的靠山，则是天南修仙界赫赫有名的大宗——御兽宗。
同时，一个严峻的问题也摆在了他面前。
夜里，韩天在洞府中盘膝而坐。他估算了一下，以自己如今练气四层的修为，想要突破到练气五层，所需要的灵气总量，是之前从三层到四层的数倍。即便有窃灵瓶在手，日夜不停地苦修，恐怕也需要数年之功。
而这还只是练气中期，若是到了后期，乃至冲击筑基，那需要的灵气将是一个天文数字。单靠窃灵瓶的“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必须要想办法赚取灵石，购买丹药辅助修行。
“……听说了吗？御兽宗三年后又要开山收徒了！”
“嗨，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人家要的是灵根出众的天才，象我们这种三灵根、四灵根的，去了也是白搭。”
“那可不一定，我听说这次御兽宗放宽了条件，哪怕是杂役弟子，只要能进去，接触到的资源也比我们这些散修强百倍！”
茶馆里的议论声，让韩天心中一动。
宗门！
这无疑是最好的出路。若能拜入宗门，不仅能得到系统的功法传承，更有稳定的修炼资源。他压下心中的激动，继续侧耳倾听。
只听邻桌一个消息灵通的修士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眩耀说道：“别做梦了！我可打听清楚了，御兽宗这次招徒，最低门坎也是三灵根！至于四灵根、五灵根……嘿，人家宗门测试灵根的法盘，都懒得为这种资质的人亮一下光，直接就被扫地出门了！”
“五灵根？”旁边有人嗤笑，“那不是伪灵根吗？也能叫修仙者？能修炼到炼气五六层就顶天了，还想进宗门？”
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将韩天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浇得一干二净。
五灵根……伪灵根……
他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原来，自己在这方世界真实的规则面前，连敲门砖的资格都没有。
接下来几天，韩天都有些心不在焉。他漫无目的地在坊市中闲逛，心情沉重。不知不觉，他走到了一处喧闹的局域。这里到处是兽栏和笼子，各种奇异的灵兽发出千奇百怪的叫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独特的腥臊味。
这里是灵兽区。
他看到一只毛色鲜亮的“火羽鸡”幼崽，活蹦乱跳，精神十足，旁边的标价是——三块下品灵石。
仅仅是一只最低阶的灵兽幼崽，就抵得上他一年的房租。
韩天摇了摇头，正准备离开，目光却被旁边一个角落摊位吸引了。那摊主是个胡子拉碴的汉子，摊位上没有活物，只摆着一堆灰扑扑、大小不一的蛋，看起来毫无生气。
“灵鸡蛋，未经孵化，十枚一块下品灵石，买多可优惠！”摊主懒洋洋地喊着。
这个价格，与旁边活蹦乱跳的幼崽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韩天心中好奇，走上前问道：“道友，为何这灵鸡蛋如此便宜？”
那摊主抬眼看了看他，见他一副穷酸老修的模样，也没什么戒心，没好气地解释道：“便宜？这玩意儿不好孵！孵化灵兽需要专门的孵化法阵，还得持续不断地用精纯灵力温养一周，成功率还不到三成。我们这些散修，谁有那闲工夫和灵力去耗？大部分人买回去，都是直接敲开当补品吃了，灵气足，比吃辟谷丹强点。”
摊主的话，象一道闪电，劈开了韩天脑中的迷雾。
孵化法阵……持续不断……精纯灵力……
他愣在原地，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些廉价的灵鸡蛋。
别人没有，他有啊！
窃灵瓶从上界窃取来的灵气，不正是最最精纯、源源不绝的吗？
一个无比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他压下心中的狂跳，脸上依旧保持着古井无波的神情，指着那堆蛋，用沙哑的嗓音道：“这些，我全要了。”